自从银桃来了之后,整个院子里就经常响起吵闹声,云晓每次都被她气得无可奈何。
“小姐,不是我不喜欢银桃,可是她来的第一天绣坏了坎肩,第二天打了小姐最喜欢的粉瓷杯子,第三天她竟然躺在屋顶上睡觉,奴婢的魂儿都要被吓没了。而且她还总喜欢去小厨房偷吃东西,那天我看见她拿着一只鸡腿在厨房啃呢。”
云晓忍不住抱怨道。
宋初笑道:“你既然知道她毛手毛脚的,就分配给她一些只用力气的活儿就可以了。比如抬水,比如搬东西。像是倒茶之类的小细节就不要让她去做,不就好了?”
云晓似有所悟,抬头笑道:“小姐说得对,我应该按每个人的长处去分配活计,而不是一直抱怨。”
宋初笑了笑:“终于开窍了。”
云晓红了脸道:“奴婢愚钝,小姐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宋初望着云晓的背影,心中也有了几分欣慰。前世的云晓和自己都是畏畏缩缩的胆小性子,什么都不会,这样有谁会喜欢呢?现在云晓行动间竟然隐隐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怎能不让她欣慰。
皇太后对这次募捐甚感兴趣,亲自吩咐道:“募捐时务必记录每个人都捐了什么东西,到时候拿来给我看。”
没几日一个写满了文武百官都捐赠了什么物品的折子便放在了皇太后的案上,皇太后细细翻阅,看到“丞相宋进贤”的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白银五千两。
皇太后不免冷笑了一声。“这个老狐狸!”
正下面是大夫人的名字:成色上好的祖母绿镯子一对,价值大约两千两。
皇太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芊芊的名字上写着:赤金头面一副,大约价值五百两。
皇太后忍不住冷冷地道:“丞相一家真是好算计。既捐了银两又表明了清廉,可谓一箭双雕啊。”她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赤金头面基本用不上,也难怪宋芊芊这样“大方”地捐赠了。
宋府四小姐宋初:前朝吕子问雕刻的碧玉头面一副。价值一栏上空白,什么也没有写。
皇太后的手顿在那里,半晌没有翻页。
“吕子问是前朝最有名的雕刻师,雕刻的东西无不价值连城。这样贵重的一个头面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姐手里,可见这宋初忠心可嘉!”皇太后赞赏地说道,招招手叫了身旁的宫女:“我要见一见这孩子!”
宋初再次踏进皇宫,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这里的东西她不能够更熟悉,可是却一点关于她的痕迹都没有。
被两个宫女恭敬地引进慈宁宫,宋初机灵地跪在地上道:“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皇太后见宋初很识礼仪,心中更是满意,便向宋初招招手,示意宋初坐在她旁边。
宋初抬起头,见皇太后笑得一脸温和可亲,心中顿觉奇异。要知道前世她嫁给宇文厉之后也曾见过不少次皇太后,皇太后可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给了她不少下马威。
皇太后见宋初温顺地坐在她身边,脸上并无害怕的神色,心中更惊奇。平常嫡出的大家闺秀在她面前也没有这样自然过,没想到一个小小庶出竟然丝毫不害怕她。
皇太后拍了拍宋初的手,笑道:“好孩子,我见了你捐的那东西。你可晓得那东西的价值么?”
宋初平静地道:“回皇太后的话,宋初晓得。”
“哦?”皇太后觉得宋初在说大话,“你来说说看。”
宋初低头道:“那副头面是宋初的生身母亲留给宋初的唯一一样东西,它在我心中的价值异常沉重。”
皇太后本意是问宋初那副头面值多少银子,不曾料到宋初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加上宋初微微低着头眼圈泛红,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人老了便格外容易心软。皇太后不禁心中一阵发酸,问道:“既然这样重要,你怎么舍得捐出来呢?“
“回皇太后的话,宋初不晓得这场灾情有多严重,也不清楚需要怎么做才能缓解灾情,只是宋初晓得这样一来必然有无数的灾民流离失所,有很多孩子会失去母亲。宋初已经没有生身母亲了,不想让别人像我一样。”
宋初这番话真情实意,皇太后心中不禁一阵感叹,即便是宋进贤,也未必懂得这个道理,心中不免更加喜欢,慈爱地笑道:“好孩子,你把这样贵重的一样东西捐了,你是为国为民的好孩子,哀家必不亏待你。”
宋初连忙推辞道:“太后,宋初万万不敢受任何东西,只不过是顺应心意罢了。”
太后见宋初懂事,心中更是喜欢,便道:“好孩子,哀家很喜欢你,你若是平时没事的话不如多来陪哀家说说话儿。”
宋初应了,拿出一本经文道:“宋初平日爱给府中的老夫人抄写经文,今日不晓得应该送皇太后什么,但想到太后和祖母应是一样的。便也用心抄写了一本经文送来。”
说皇太后和宋家老夫人一样,放在平时皇太后必然发火,只是今日却越发高兴起来,竟真对宋初有种莫名的怜爱,接过经文抚着宋初的头发道:“你做得对,这是你用心做的礼物,哀家很喜欢。”
太后翻开经文,意外地发现宋初的字十分端庄有力,比现下许多有名的大家写的字也不匡多让,不由得惊讶了一下,“这是你写的?”
“回太后的话,是宋初写的。”宋初恭敬地回道。
宋芊芊晓得宋初因着送了一套值钱的头面便被太后召进宫觐见,免不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向大夫人哭诉道:“母亲,凭什么那蹄子总是这样好运!我捐的也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太后怎地没看见我?”
大夫人沉着脸道:“此事怨不得你。那蹄子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副前朝有名的头面,价值不可估量。皇太后见她也是在情理之中。”说罢又叮嘱宋初道:“无论你心里如何不愉快,在你爹爹面前必须露出一副为宋初高兴的表情,听见了吗?”
宋芊芊应了,心中恼怒得只想把宋初撕烂。回到屋里刚好看见给自己出主意送赤金头面的翠竹,不由得大怒道:“都是你这没教养的奴才,害得我白白丢了一个好机会!”
当下便一巴掌朝着翠竹打去。翠竹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想到平时宋芊芊的脾气,便不敢再躲,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只把脸打得通红,头发都散落下来,再没了一等丫鬟的风光模样。
宋芊芊犹不解恨,继续骂道:“你这眼光浅薄的,没一点本事,枉你还身为我身边的大丫鬟,整日里只会给我出些搜主意,没得不丢了我的人。”
正要再打,宋芊芊身边的若萱连忙上前劝道:“小姐,和翠竹生气作甚?打她两下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后花园的花开得正艳,不如咱们去摘两朵给小姐簪上,定然极其好看。”
宋芊芊正好气得胸闷,觉得若萱的话不无道理,便冷冷地哼了一声,扶着若萱的手去了后花园。
翠竹向着若萱感激地看了一眼。
到得后花园的小径上,若萱眼尖,一眼便看见那里有个男人在探头探脑,吓了一大跳,厉声道:“谁在那里?出来!”
王庭见是仰慕已久的宋芊芊,早就失了一半魂魄,连忙整了整衣服自树后转出来道:“见过大小姐,多日不见,大小姐最近可还好?”
宋芊芊见是王庭,不免心中冷哼一声。王庭乃是她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方表哥,不知因着什么原因找到这里来,母亲念着是亲戚的份上便常常照顾他一些,给他一些油水大的活计做。只是这王庭实在惫懒,竟然三番五次地打起了她的主意。
王庭见宋芊芊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心中以为她是胆怯,便更心动半分,心里暗暗道:这表妹当真是美貌无匹,哪怕昨晚他花大价钱买下的小桃红和宋芊芊一比,也要黯然失色。
“托表哥的福,最近还好得很。”宋芊芊没好气地道,“我还有要事,就不打扰表哥在这里赏花的兴致了。若萱,我们走。”
“表妹留步!”王庭见美人这就要走,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上次一别之后,我心中便十分思念表妹,还为表妹做了几首诗,不知表妹可有兴趣前去品鉴?”
这王庭真如狗皮膏药一般烦人!宋芊芊柳眉倒竖,正要发脾气,突然想到正好王庭还没见过宋初,便立刻转了笑脸,笑盈盈地道:“怎么,表哥只是见了我这般平平的容颜,便会心动不已了?我四妹宋初长得那才叫人比花娇,倾国倾城。若是有机会,一定给你引见。”
竟然比眼前的宋芊芊还要美?那该是何等的美貌!王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随即发觉宋芊芊正在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尴尬地笑道:“表妹说哪里的话,我岂是那等贪慕样貌之人?不免太小瞧我了。”
宋芊芊遗憾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本来还想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绝色,没想到表哥竟然全然不在意这些。”
“表妹说哪里的话!”王庭急急地道,“若是真有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要见一见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表妹一番好意?”
宋芊芊心中暗笑,面上不露声色:“表妹记下了,来日必当为你引见一番。表哥,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