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回本未觉如何,此话一出,再看看摇曳的白花绸布,白日里竟有些森然,放下脚,站稳。门里的人渐渐浮现出一个倩影,沈雁回眼睛一亮,甩开那些鬼怪想法,一把推开秦府管家,跑到宋初五步远时,银杏似鬼魂忽的挡在前面。沈雁回一个激灵,停下脚步,瞪着银杏。
“不知沈公子来秦府有何贵干,秦家主事人都不在。”宋初上前一步,看了眼俊俏的男人一眼。
“小生这是特意来寻姑娘的。”沈雁回似乎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立马道,“当日之事都是小生的不是,姑娘说的极是,小生佩服姑娘的勇气,要是有百姓如姑娘这般,恐怕沈小公子就不会去了。”沈雁回心下懊恼又后悔。
还真是厚脸皮,当着别人家的面还在推卸责任,真不是个东西。宋初苦笑,“看不过去逞一时之快罢了,后面我都怕的睡不着,时常做噩梦被人打死了!”宋初拿出绢帕按按眼角,她披着白色狐裘,一张小脸泫然欲泣,偏偏面色冷清,害怕的模样带着几分坚毅,让人垂怜心疼。
沈雁回有些尴尬,他慌忙道,“姑娘这可误会在下了,小生绝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至于那几个恶仆,已经被我哥哥打发了,姑娘别怕,有我在呢。”
银杏真想一巴掌扇过去,真真不要脸。
“我也觉得,公子一表人才,岂是小肚鸡肠的人。相信沈公子也不会计较沈家的无礼之处,他们家死了孩子,难免有些情绪激动,还劳烦沈公子在令兄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才是。”
沈雁回张张嘴巴,不是在关心美人儿嘛,怎么又说起秦家了。哼,秦家如今这样模样,且看他识不识趣。
“这是自然。”沈雁回微微一笑,看了看边上,发现这宅子异常冷清,“这府里下人呢?”
“哎,都打发走了,其中内情我这个外人也不大清楚。”宋初低落道,看看沈雁回,犹豫开口,“沈公子,你我男女有别,不如下次再细说吧!”
“哦,好!”
大门飞速合上,沈雁回摸摸脑袋,被美人儿回眸时的那一笑惊艳,原来真的有笑容能让白花失色,天地黯然,夺人神魂,他觉得自己中毒了。
“大人,大人?”小厮见沈雁回傻笑不停,碰了碰他,见无效果,又加重力道。
“啊!”沈雁回挨了疼,回过神来,也没责备缩头缩脑的小厮,还在高兴,“下次再说,哈哈,”忽的又叹息,“可惜了,居然没问到美人儿芳名,罢了,罢了,还有机会呢。”
沈雁回带着好心情,步伐都轻快起来,回了城守府,惯常问了一句,“大哥呢?”
“在正堂见秦家父子呢!”下人回道。
沈雁回想起美人儿说的事儿,屁颠颠转过脚,朝正堂走去。
人未至,倒是先听到里面秦晖低声下气的说话声,沈雁回心中嗤笑,哼,还以为是个多么有骨气的,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儿子被我弄死了还不是照样见了哥哥要点头哈腰。这么想着,脚步都放慢了几分。
“秦老先生说笑了,什么罪不罪的,秦维的事儿都是我那弟弟的错,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在下心中也颇为不安。”沈丹麒呷了口茶,看了看秦晖摆在自己面前的雕花漆盒,真是好大的手笔,看来诚意足的很啊!
“大人说笑了,都是小维顽劣,老夫教导无方,方有此祸。经此一事儿,老夫也明白了,钱银再多也不如阖家安康,乡下有个庄子,老夫是特意向大人辞别的,还请大人日后照拂。”
沈丹麒掀掀眼皮,果然比杜家人识趣多了,“人老了,就该怡享天年,我看秦大公子人中龙凤,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
“大人谬赞了,犬子性子直,得罪人了还不自知,尚且还需历练呢。”秦晖示意,秦柘腆着脸告罪。
沈丹麒眼皮一抬,恰好看到门外的一抹颜色,“雁回,今日跑哪儿去了。”
沈雁回知晓被发现,从门一侧走出来,见过兄长,“到处走了走,”秦家父子两个大活人似是没瞧见一般,径自在沈丹麒下首坐了。
秦家父子尴尬的很,却不敢有任何不满,低声下气说了半晌话,哄得二人开心后,沈丹麒方收了东西,给了承诺,“放心,我沈某不是不讲理的,你们安心住下吧!”
秦家父子一走,沈雁回立马凑到沈丹麒身边,手撑在小方桌上,“哥哥真是大气,便宜他们了。”
沈丹麒点点桌上的雕花盒子,扫了弟弟一眼,“这里面恐怕是秦家八成身家呢。”
沈雁回火急火燎的扣开锁扣,严严实实的一叠银票,估计上万两,“秦家还真是舍得啊!”
沈丹麒眨了眨眼睛,“他们可聪明着呢,有舍才有得。”
“不过是介平头商人,能掀起什么花浪来。”对那家人评价如此高,沈雁回第一个不满意。
沈丹麒可不管对方的心情,叮嘱一句,“现在安亲王在城里,你少惹乱子,秦家那里,我既给了承诺,你也不要再去给人捣乱,”瞧他满是不服气的样子,心道果然不能让他闲着,“来,到我书房来,有事儿给你做。”
出了房门,沈三急匆匆的过来,凑近沈丹麒耳边,“大人,津海营胜了,绞杀海盗白余人呢!”
沈丹麒连呼吸都没有变,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点点头,并不多做理会。
“这,这……”沈雁回拿着半开的画卷,舌头打结,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圆,如此明显的反常,沈丹麒立刻会意,当即质问,“雁回,你可是认识这女子。”用的不是疑问句。
沈雁回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敢置信道,“哥,你怎么会有美人儿的画卷?”脑袋一仰,嘴巴大张,惊诧吼道,“哥,这可不行,这是弟弟先看中的美人儿,你了不许和我抢。”
这都说的什么话,来不及为公子交待的事儿欢呼,一巴掌拍在弟弟脑袋上,这都说什么呢,“胡说八道什么。”
沈雁回脑袋晕乎乎,倒是被拍醒了,自家哥哥一心为了公子大冶,哪有空像这些小事儿,贱嘻嘻笑道,“哥,那你这东西哪来的啊!送给弟弟吧!”自己都还没有美人儿的画像呢。
沈丹麒一个头两个大,一看就知道弟弟起了什么主意,厉声道,“这人是公子让找的,你最好老实点儿!”
“哦,公子让找的啊!”沈雁回一下子反应过来,刷的一下看向沈丹麒,捏紧了手中薄薄的画卷,“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
沈丹麒可不想在家弟弟和公子抢人,再说,自家弟弟的性子他还不知,就喜欢沾花惹草,“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很不人道的打断了沈雁回的臆想和希望,“你最好告诉我她在哪里,公子立马就要见她。”
沈雁回焉焉的,耷拉着脑袋,活像正开的灿烂的玫瑰一下子经受了暴风雪,覆了层寒霜,,沈丹麒丝毫不留情,睨他一眼,语气冰冷,“雁回,你可不要犯傻。”
沈雁回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吊儿郎当,若不是沈丹麒了解他甚深,定会被骗过去,“雁回!”不放心喊一声。
“哥,我知道了,”他色眯眯的笑两声,“哎,公子眼光可真不错,那人可美了,而且特有性格!”看到沈丹麒张口欲言,他摆摆手,“放心啦!哥,我会找个时间把她带过来的。”
也不多留,冲沈丹麒挥挥手,走了。
沈丹麒看着弟弟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今日津海营海上一战,大获全胜,活斩海盗百余人,自身伤亡十三人,百人受伤,,这是津海营成立以来最好的战绩。
津海营中,矮桌分立两旁,七队首领分别落座,安亲王坐在上首居中,赵梓韬与辰天刹二人分立左右。战绩颇丰,宇文乾特意小庆一番,先举杯一饮而尽。
他态度平和,气质出众,一干将领们纷纷举杯遥敬,赵梓韬又是个惯会奉承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津海营临海而建,夜晚海风习习,营中众人喝了点儿酒,一下子打了个寒战,酒意都醒了几分。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在安亲王身边说了什么,王爷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心情似乎更好。
广城天高皇帝远,能见到宇文的战神均是激动,一下子喝多了酒,见安亲王也没说什么,胆子大了起来。酒至半酣,月过中稍,把人扶进营帐,纷纷睡了。忽的外面似有火光,神经被酒精麻痹,已经思考不能。
古人道,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此时正值四更,人人睡得香甜,一骑快马把夜色划了道弧线,毫无阻碍的进了城门,直直朝城守府奔去。
马还未停,人跃下马背,脚步生风,敲响了城守府的大门。沈丹麒总觉得有些不安,临近三更才睡下,堪堪入梦便被吵醒,本就黑的脸仿佛敷了一层碳灰,披上大氅,开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