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四年,立春。
白日里温柔和煦的天气,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落了雨。
春雨多情,又是飘在郊区的山中,显得格外淅淅沥沥,青山间漾出薄纱般的雾气,笼罩着灯火通明的别庄。
这别庄建得雅致,又很阔气,据说主人家是刚从外省搬过来,刚在宁城落下脚。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主人家为了打好关系,借着一场新秀画展的由头,盛情邀请了宁城的各路名流,来别庄中来一场会晤。
富丽的拱门打开,门童伫立在两旁,招呼来来往往的男女宾客们。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在门口停下。
后车门缓缓打开,迈出一只笔直的长腿,随后整个卓然身姿现身,是个极其俊美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年纪不轻了,成熟清贵的气质和生人勿进的淡漠,令他多了一丝冰冷的疏离气息。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后,是一双剔透深邃的墨眸,微微闪过眸光时,更显得禁欲清冷。
周围有客人一眼瞧见,立刻激动的上来搭话,“顾总,真巧啊,没想到您也出席了!”
被称作顾总的男人,正是顾景舟无疑。
面对搭话,男人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
站在车门口,他微微倾身,体贴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原来车内还有人与他同来。
待到车内人走下来的时候,周围眼热的女客们莫名松了口气,窥探的眼神也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只见一个个头娇小、满脸怯生生的小女孩儿,小心地揪住顾景舟的衣角,连头都不敢乱转。
她是顾景舟亡妻阮柔的妹妹,因为性格自闭,始终被顾景舟当做女儿般养在膝下,悉心照料。
习惯性地挡开外人的视线,顾景舟低下头,温声问着身边犹豫的小女孩儿,“阮阮,你要适应社会,不能再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了。”
阮阮涨红着张脸,虽然身高已经比当年拔高了一些,却仍旧胆小怯弱。
“叔叔……阮阮想回去。”
看着她躲躲闪闪的样子,顾景舟不禁叹了口气。
自从四年前,阮阮受到了那件事的刺激,冲破了心防,居然开口说了话。可是几年来,即便他一直试图让阮阮走出那段阴影,却始终没能够痊愈。
没办法,男人蹲下身,好声好气地哄着。
“咱们就进去看看,好不好?听说这次来了一个很优秀的油画家,你不是也喜欢画画吗,去欣赏别人的作品也是一种很好的学习。”
踌躇了好一会儿,阮阮才小小点了点头。
走进了大厅中,正对的就是一条曲折的走廊。米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又一幅装裱精美的油画。
画中的景物不尽相同,有的画花鸟,有的画人物,但都充满了张力,即便是外行人,也能够感觉到其中的美感。
果然,阮阮见到这些话之后,很快就沉浸其中,甚至不禁小嘴微张,完全被画中的魅力折服了。
顾景舟心里微微一动,看来今晚带小女孩儿过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他也生出了几分好奇,目光在画作上流连,想要看看这位画家姓甚名谁。
然而,顾景舟找遍了四角,都没有看到有画者的签名,唯独在纸上的左下角,印了一个小小的海棠花。
他想,这人还真是挺奇怪。
招招手,顾景舟唤来了路过的侍应生,问,“这画的画家,今天到场了吗?”
“哦,您说池小姐啊,”四下观望了一会儿,侍应生朝二楼楼梯上一堆女客处一指,“喏,那个穿黑色礼服的,就是了!”
被称作池小姐的女人,此时不巧,是背对着楼下的。
她端着一杯香槟酒,与周围的宾客们寒暄着,笑声清甜,留下了一道曼丽窈窕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道背影,顾景舟心头突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