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蒙尘多年、无人准入的顾宅阁楼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墙角蜷缩的人影。
仍旧是那个二十平方的潮湿空间,仍旧是头顶栅栏窗口泄下的月光,可是身处囚牢里的人,不知何时就变了个人。
这几年,顾景舟一心都将心思扑在事业上,将手中的商业集团塑造得更加强大。他收获了数以倍计的金钱,名誉,追捧,可怎么都不能填满心中的空洞。
夜夜失眠,无法睡着的时候,他就好似游魂般,来到了这个阁楼里。
唯有在此,他依靠着池棠残存的一点点痕迹,才能够勉强合眼。
坐在满地刻出的名字中间,他累得狠了,闭上眼睛就睡过去。可是睡梦中,回忆也不放过他,循环往复地播放者从前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以资助人和失亲少女相见的第一面,到自己捧着阮柔尸骨歇斯底里的模样;从池棠关在禁闭所中不停恳求,说着我没有,到自己眼睛不眨一下,径直注入那一剂毒药……
从监控视屏中,她微微含笑,眉眼舒展的温柔,到自己在次次亲密中,不自觉眷恋上了属于她发间的芬芳和暖意;从她腹中隆起,含泪说自己真的输了,到自己回过神来,对着衣冠冢失魂落魄……
猛地张开眼睛,顾景舟额头上满是冷汗,气喘吁吁地望着虚空,整个人好似从冰水中捞出来,一阵阵冰冷入骨。
他明白了。
什么日后万事皆休,什么只当形同陌路……他根本做不到。
如果他不想永远当个只敢在黑夜中苦苦思念的懦夫,那就要重新将自己的妻子追回来——回不去从前,他就让一切从头开始!
想到这里,男人竟然微微勾起了一抹浅笑,黑曜石般的眼中闪过无数坚定的光芒。
池棠,我会捧出一颗心来,让你亲自千刀万剐之后,再谈我们的情动如初。
——
翌日清晨。
一阵不急不慢的手机铃声响起,自动挂断之后又再度拨通,好似耐心十足,可以响到天荒地老。
终于,被窝中冒出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双眼勉强拉出一条缝,好似下一秒就要重新黏合到一起。
为了赶交一幅定制作品,池棠昨晚熬了个大夜,一直画到天亮才睡下。等到将果果送去幼儿园,才脚步虚浮地爬上床补觉。结果好梦未久,就又被不识趣的电话打断。
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她摸到手机,哑声开口,“喂,您好……”
对面听出了她的困意,隐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等待了一会儿,池棠突然睁开眼睛,感觉有些不对劲。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她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下一秒钟,对方证明了她的猜测,“回过神了?如果没有睡醒,我可以再等等你。”
“……顾景舟,你从哪儿弄到号码?”
电话那头,顾景舟坐在办公桌前,心情不错地用指尖点了点桌面,“我想找你,我就能找到。”
听着耳边磁性低沉的悦耳男声,池棠没有任何欣赏的念头,只打算立刻挂断拉黑。
岂料,对面未卜先知般,先行打断了她的动作。
“小棠,阮阮已经恢复了说话能力,但是只愿意亲近你。你就不想来亲自问出答案,找出真凶吗?”
大手一下子抓住池棠心中的那根弦,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顾景舟报出一个地点,语气压得低低的,有一丝说不出的温柔,“出来,同我见一面……只有我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