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万象更新。
香楼的生意重新开张,红火得不得了。
许是,前阵子京城发生太多事,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憋屈过了头,现在还不容易松了口气,只想尽兴玩乐,哪怕千金散尽,也只要一个痛快。
吴家落败,那些曾经仰仗着他们的官家,半数以上都遭了殃,丢官的丢官,落罪的落罪,凄凄惨惨戚戚。
王乔的父亲都御司主司王跃龙,在朝中做官多年,和吴家虽说有些来往,但从未替他们办过什么具体的差事。
王跃龙做事谨慎,又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所以,这一次的“丞相之乱”,他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加之,自己和儿子王乔和隋家有过交情,反而,帮了大忙,他得了隋海的举荐,官升四品,做了都御司主使。
王跃龙升了官,王乔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不少。
因着南春莺早有交代,他每次再来香楼,不用花上一文,便可听她弹琴唱曲。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
当初,楼里冷冷清清的时候,王乔过来看她,这点交情比什么真金白银都难得。
老鸨妈妈倒是很不情愿,虽说,这楼里的生意好了起来,每天的流水进账都不错,可她还是心疼那些少挣的银子。
“我的儿,现在的王家更有钱了,那王公子本就是个出手阔绰的人,你又何必替他节省,不如还是招收原数……咱们到底是做生意的,不要白不要。”
南春莺正在画眉,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妈妈,您一向是最聪明的,怎么偏偏现在拐不过弯来了。”
南春莺放下黛笔,微微侧目:“挣钱是要紧,可是,咱们做人也要有长远点目光才是。楼里什么时候短过一掷千金的豪客?王公子和他们可不一样,他是咱们的福星,凭他的见识,凭王家在京城的人脉,往后咱们想要打听点事情,岂不是很容易。朝廷说变天就变天,更不用说这些为官的大人们了,妈妈听我一句劝,别当王公子是客人,只当他是咱们的半个朋友。”
老鸨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脸上不满的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一脸讨好的笑:“我的儿,还是你最聪明。好,你是妈妈的主心骨,你说什么是什么,大不了请他吃几杯水酒而已,妈妈请得起!不过……”她话锋一转,又盯着她道:“你也不要对他太好了,你现在还没挂牌子,以后还能博得更大的彩头,千万不要便宜了别人。”
南春莺知她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妈妈放心,我怎么会做那种傻事。”
“好好好……”
老鸨起身欲走,临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对了,绿萝那丫头昨儿又把客人给得罪了,真是越来越没用。她一向听你的话,不如你去说说她,别让她再任性了。”
南春莺秀眉微蹙:“好,交给我吧。”
梳妆完毕,南春莺望着镜中的自己,勾唇一笑,眸光熠熠。
今儿点名她的客人,足有七人,有老客也有新客。
南春莺心情不错,众星捧月,说明她还没过气,还能再捞几年钱,翻身做主。
其实,对面绿萝的客人也不少。
她毕竟是新人,老客见了新鲜,新客见了惊艳,偏偏那孩子就是喜欢和自己过不去……
推门一看,绿萝正在屋里头摔茶杯发脾气,对面站着的丫鬟一脸无辜。
南春莺看着一地狼藉,淡淡道:“外头都是客,你在这里找什么晦气?”
绿萝抬头看她,咬唇不语。
南春莺吩咐丫鬟把地上收拾干净,等她收拾完了,又让她出去等着。
“你昨儿得罪了客人,今儿又摔了茶杯,你什么意思?”
南春莺板起脸来,语气不善:“香楼是花钱买乐子的地方,你这么丧气,谁还会花钱买你?”
“不买就不买!”绿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我本来可以三年不接客的,是你们逼着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南春莺便走到她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长脑子了吗?”
绿萝还是有点怕她的。
“我不想干了。”
南春莺冷笑:“好啊,那就不要接客了,你就在这里白吃白喝三年,然后等着看。三年之后,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绿萝闻言心里一个激灵。
她又想起之前在“马厩”见过的那些人,太可怕了,所以她忘不掉。
“你也不想想,你不做生意,哪来的银子赎身?沈太医的银子都给了妈妈,你什么都没有!”
“那些银子,本来就是我的。我可以去找妈妈要……”
“哼,你去试试看,妈妈会不会给你一文钱,保不齐还要狠狠地打一顿,让你长长记性。”
南春莺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收起你的官家小姐脾气,好好看看这里。香楼的生意,好不容易好起来了,这里是你唯一的机会。”
绿萝咬唇不语,眼泛泪光。
南春莺猛地松开了手:“有眼泪别浪费,回头见了客人,你有本事就让他掏银票给你擦眼泪。”
绿萝不吭声了,安安静静地低下了头。
南春莺整整衣袖,又看向她道:“凭你的姿色,不过一年半载,便能攒够银子,只要你有了银子,到时候我会替你向妈妈说情,让你彻底离了这里。”
做人既然没退路,还不如一直往前走。
南春莺教训好了绿萝,方才下楼见客。
大堂内,客人满座,丝竹声声,酒香阵阵。
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这才是香楼应该会有的样子。
南春莺抚琴一曲,唱得客人们心魂儿都跟着飘远了。
正在热闹时,王乔独自出现,故意隐藏在众人之后,抱着双臂,看着巧笑倩兮,美艳动人的南春莺。
她好像又变美了。
虽然,她一直都是个美人,但现在的她,眉眼间多了些许风情,不似从前那般清冷孤傲。
一曲唱罢,又是一曲。
曲终人不散,驻足听了片刻,趁她还未发现之时,便转身离去。
谁知,他才踏出房门,南春莺身边的丫鬟,便急匆匆地跑过来传话:“公子,请留步。我家姑娘派奴婢来知会公子一声,两个时辰后,姑娘请公子去厢房听曲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