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殿下走出太和殿的大门,郑澜和丁毅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回到寝宫之后,殿下更是反常,换过衣服,直接去了书房,御膳房端来的午膳,几乎一口没动,吓得小桃差点要去请了太医。
小桃出来询问郑澜,今儿有什么不对?
郑澜答不上来:“姑姑我真不知道。许是早朝,有大臣谏言,让殿下不高兴了吧。”
“殿下连午膳都没用,这得生多大地气啊。”
“那……那我过去劝劝。”
“也好。”
郑澜来到书房门口,轻轻叩响房门,殿下毫不理会。
郑澜迟疑片刻,直接站在门口,开口问道:“殿下,您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位大臣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您心烦了。”
书房内,还是迟迟没有回应。
丁毅也走了过来,稍微往窗口边站了站:“殿下,不如微臣陪您去骑马吧。”
殿下平时最喜欢骑马,散散心,心情也许就好了。
还是没有动静。
郑澜正要再问,忽见房门大开,南宫珍玥一脸严肃看着他:“你知道他回来了吗?”
“啊?”
郑澜怔了怔,见殿下语气不善,忙问:“谁?”
“还能有谁?”
郑澜恍然大悟,“啊”了一声:“殿下是说冷锋吗?臣是听到一些消息,说他被调回凤阳城了,只是还没有见过面。”
南宫珍玥的面色愈发冷了下来,白皙如玉的脸庞上隐现恼怒之色。
郑澜看得真切,忙低头认错:“殿下莫怪,微臣错了,微臣该早点禀报殿下,微臣这就出宫带那小子过来给殿下认错。”
南宫珍玥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书房的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郑澜深吸一口气,暗暗替自己捏一把汗。
丁毅纳闷道:“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殿下对你发脾气……”
郑澜无奈摇头:“别提了,都是那小子惹得祸,得,我得赶紧出宫一趟。”
五年了,那小子终于回来了。
京中卫的驻扎大营,在城西郊外。
冷锋住进来不过三天,营房内的东西,还未置办妥当。
下午的操练刚刚结束,他就见到了郑澜。
他的样子几乎没变,只是更高更壮了,脸颊的轮廓更深,棱角分明。
郑澜远远看见,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挥拳朝着他的肩膀,重重地打了一下,“你小子!”
冷锋淡然一笑,黝黑的皮肤,坚毅的眼神,成熟稳重的笑容,略显沧桑,不见当年的少年气。
“好久不见。”
郑澜皱眉看他,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吃了不少苦。
他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殿下知道你回来了,很介意。”
冷锋垂眸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既然回来了,那就进宫请个安吧。”
“这是殿下的吩咐?”
“还用殿下吩咐吗?你本来就是她身边的人,当初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又一声不吭地回来,好歹言语几句啊。殿下没把你忘了,你总不能忘了主子吧。”
冷锋面上闪过一丝沉重,敛眉道:“好,那我换身衣服。”
该来的总会来的。
…
云曦宫。
冷锋站在台阶之下,看着那高悬的鎏金匾额,眼中有一晃而过的动容。
五年,他时常想起这里,自己最想回去又不敢回去的地方。
郑澜侧过脸来看他发呆,担忧道:“一会儿见了殿下,你要注意分寸,殿下真的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也许,他会吓一跳也说不定,千万别失态就好。
“嗯。”
郑澜敲响房门:“殿下,微臣把人带过来了。”
书房内,南宫珍玥正在心烦意乱地临摹大字,听到这句话,手上微微抖动,笔锋失控,失了力道。
这一笔,坏了整幅字,全都白费。
南宫珍玥撂下毛笔,直接用手团了宣纸,那双黑晶般的眸子,隐现怒气。
“进来。”
“是。”
郑澜推开书房的门,示意冷锋独自进去。
冷锋低头进门,紧盯着地上那陌生花纹的针织地毯,和以前不一样的。
“微臣冷锋拜见殿下。”
南宫珍玥重新铺开宣纸,看也没看他一眼,提笔沾墨,重新写字,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的声音,听着很低沉,好陌生。
冷锋尴尬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石雕。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郑澜忍不住轻咳一声:“殿下,您原谅他吧。”
这一句话,瞬间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南宫珍玥沉笑一声,冷冷道:“他不值得我原谅。”
没有柔软的稚气,没有清脆的童音,清凌凌的,透着寒意,像是阳光下闪耀的碎冰,。
南宫珍玥缓缓抬头,终于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健硕,低头不语的成年男子,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瞥见些许轮廓,她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黝黑粗糙的皮肤。
这人是谁?
居然如此陌生。
南宫珍玥端详冷锋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些许似曾相识的,细微的痕迹。
“你是个叛徒,你知道吗?”
冷锋低头回话:“是。”
“你是个混蛋。”
“是。”
南宫珍玥神情怨懑:“你忘恩负义。”
“是……”
冷锋的话语很轻很轻,略显无力。
“微臣罪该万死。”
南宫珍玥怒极:“那你去死啊。”
“臣的命,从来都是属于殿下的,殿下什么时候要,臣就什么时候给。”
冷锋慢慢抬头来,瞬间,他见到了他的殿下。
她出落得那么美,比他梦中的幻想还要美,她凝视着他,眼神犀利,充满怒气。
“滚,滚出宫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冷锋沉默不言地收回目光,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奢求,高高在上的奢求。
“微臣告退。”
这短暂的照面,让南宫珍玥内心的委屈,瞬间爆发。
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就这么讨厌皇宫,讨厌她这个主子?
郑澜亲自送冷锋出了宫门,欲言又止:“你该早点回来的。你现在还……胡思乱想吗?”
冷锋答非所问:“她好美。”
“……”
郑澜立刻明白了:“你还没死心?”
冷锋幽幽看他一眼:“我的心,一直都在她的身上,不管我去哪儿,我的眼睛里总能看到她。”
“疯子!”
郑澜气急败坏,揪住他的衣领:“你别找死行吗?”
冷锋反手掰开他的手指,他手指的力气,大得惊人,远远超乎郑澜的想象。
“我的命是殿下的。”
兜兜转转地,他又回来了,这就是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