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热……
醉意阑珊的冷青莞,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清醒时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要回去。糊涂时,神情恍惚,安静无话,任由王府的婢女们小心伺候。
热水早已备好,她们给她擦脸擦身,还给她换了衣裳。
素白长袍,光滑袖子长得不像话,领口也是竖起来的,一看就不是女人的衣服。
王府之中,没有女眷,只有奴婢,精细袄裙自然没有,粗布衣衫又不能上身,只好把王爷的睡衣长袍送过来应个急。
冷青莞眨了眨眼,恍惚瞥见婢女手中接过的衣裙上沾着点点血迹。
该死!真丢人!
婢女来来去去,一拨又一拨,忙活了好一阵子,方才把她安置妥当。
一切妥当之后,南宫琅过来看她,待见那些沾血的衣裙,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冷青莞还未看见他的人,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就下意识地坐起身子。
她脸颊绯红,神情不悦,微抬起眼,没去看他的脸,只盯着他衣服上的鎏金花纹,深深哼出一口气:“民女失态,让,让王爷见笑了。”
她坐在那里,仿若一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儿,安安静静,欲开半开,没有烟火气儿,幽香暗浮,隐现含蓄的张扬。
南宫琅双眸稍敛,轻轻扬袖,背过双手问她:“身子可有不适?”
他明知故问,冷青莞摇头,只道:“王爷,民女真的要回去了。”
今儿这一遭,就像是走了一个迷魂阵似的,弯弯绕绕,就是走不出这王府,走不出南宫琅的视线。
“不急。”
来都来了,顾忌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他一句话,依着冷清泉那副没骨气的性子,怕是会立刻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女儿双手奉上。
他是不急,可是她急。
冷青莞欲言又止,慢吞吞地坐直身子,长长的衣袖让她很不方便,想要拿个靠枕都伸不出手来。
正当此时,南宫琅突然弯腰,长长的手臂一伸,越过她的手,直接将靠枕放到了她的背后。
他离她很近,近到他的呼吸就在冷青莞的面前拂过,薄荷微凉,清清淡淡。
冷青莞秀眉微蹙,眸中闪过迷离困惑之色。
两人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对上一秒,又匆匆别开。
南宫琅转身去到对面坐下来,身姿端正,面无表情,道:“隋文的案子,估计要马上办了。”
冷青莞恍惚一下,才道:“民女还不知从何入手?”
南宫琅漫不经心地低头整了整衣袖,沉声道:“没时间找什么证据了,索性去拼一拼胆子好了。”
冷青莞微微歪着一下头,神情不解。
“过两日,隋文的案子必定要开堂公审,你直接过去露一面,到时候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拘谨。”
冷青莞追问一句:“想说什么都可以。”
南宫琅点一点头:“随便说,记住一点,你只要让公孙长治定不了他的罪就成,至于其他的,本王自会看着办。”
一旦定了罪,隋文的身上就有了污点,就算日后洗清嫌疑,也会有诸多麻烦!
隋文是要做帝师的人,心里要干净,身上也要干干净净。
京城之中,放眼望去,总不过三种人。
吴家的人,襄亲王的人,剩下的,就是两方都看不上也不在意的人。
当初,南宫琅看中冷青莞这个外人的缘由,就是她干净。
她初到京城,毫无背景,还有个墙头草一样没有原则,没有立场的父亲。她有胆量也有点能耐,不畏惧在人前出头,也不怕惹祸上身。
冷青莞望向他,眸色微淡,皱着眉略沉吟了下:“民女一介女流,冒然出现在公堂之上,怕是不合规矩。”
南宫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你为本王做事,头一等的好处就是你可以不守规矩。”
这话说得真是狂妄,不过他有这个底气,有这个资格。
冷青莞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笑意浅淡,梨涡之中浅隐的嘲讽之意。
南宫琅将她的笑容净收眼底,微眯了眯双眸:“等你的衣裙洗净烘干之后,本王会派人送你回京兆府。”
冷青莞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低头道谢,瞬间又倍感尴尬。
他怎么知道?他看到了……
“鹿血酒,好喝吗?”
正当她心烦意乱之际,对面的人又发了问。
“王爷赏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她避重就轻,话里有话。
南宫琅眼角微动,突然吩咐了一句:“以后一日一杯,不可耽搁。”
“王爷,鹿血酒太贵重了。”
他今儿的态度,有点奇怪,算不上是忽冷忽热,折腾人。
“病娇柔弱的女子,对本王来说是没用的。”
他不需要娇滴滴地病娇儿,他要的是不怕死的“斗士”。
冷青莞见他说得直白,低垂着脑袋,回应一句:“王爷放心,民女的身子硬朗得很。”
她不过想回顶一句,谁知,对面的南宫琅却低低笑了一声。
这才是她内里真正的样子,胆大也敢说,摸老虎的胡子也不怕。
“行了,你歇着吧。”
他留在这里,她一定不自在,且放过她这一回。
“民女恭送王爷。”
冷青莞低一低头,就算是行礼了。
襄亲王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婢女躬身进来,微微含笑:“姑娘,膳房刚刚煮好了汤水,请姑娘品用。”
精致小巧的青瓷小碗儿里盛着清清汤水,香气袅袅,不带半点油星儿。
婢女要亲自侍奉她,冷青莞微微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方才已经很劳烦你们了。”
其实,她是尴尬。
婢女忙屈膝回话:“奴婢们是奉王爷之命来伺候姑娘的,桩桩件件,不可怠慢,所以,还是让奴婢来吧。”
冷青莞不再拒绝,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碗汤,之后才问道:“我的衣裳什么时候能好?”
“姑娘莫急,奴婢们正在香坊给姑娘用炉子烘干呢。”
手脚真快,果然是王府。
“多谢了。”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奴婢们承受不起。您是王爷请来的贵客,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冷青莞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她算是哪门子贵客?不过是颗受人摆布的小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