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是慌的,还算沉得住气,语气平静,举止也没有失控。
“喝了它。”
南宫琅的语气异常平静,却让人不敢反抗。
冷青莞有一秒钟的怔愣,继而垂着眼,斟酌半响,硬着头皮将金樽酒杯端了起来,动作异常缓慢,心中压力山大。
这东西闻着刺鼻,看着更是恶心,鲜红浓郁。
冷青莞被动到了极点,犹豫再三,还是把酒杯放了下来:“我不能喝。”
南宫琅仍是面无表情道:“不听本王的话,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冷青莞憋了一个下午的气了,在胸口翻涌不止。
之前她还可以忍,他现在故意无理取闹,实在没办法。
冷青莞还在小日子里,这杯酒下了肚,岂不麻烦!
“王爷!”她默了默,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强硬了不少:“民女知道今儿的诉状没有写好,让王爷心生不悦。差事没办好,民女可以认罚认错,只是这种不合礼数的事情,请王爷不要强人所难。”
嗬,总算能看见点脾气了。
想来,她之前一定忍得很辛苦。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本王不懂礼数了?唐突了你?”南宫琅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冷青莞看他眼蕴冷辉,无声的叹了口气:“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民女担心的是自己不胜酒力,酒后不小心失态,让王爷您看了笑话不说,万一让被家中的长辈们知道此事,少不了又要一番辱骂责罚。”
南宫琅知道她说话不老实,如今在冷府内,谁还敢找她的麻烦?而且,听说她在冷府很不安生。
他挑了挑眉,“你是本王的人,谁敢动你。”
他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冷青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是她自愿选择为他所用,打着他的名号“混日子”。
自找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冷酷无情,人见人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用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将她碾死,如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眼前种种,全凭他的心情决断。他的一句话,可以让她和娘亲成为京兆尹府的座上宾,也可以分分钟让她们母女变成全京城下场最凄惨的人。
冷青莞耳边忽响起韦清秋叮嘱过那些话,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让他污了自己的清白。
冷青莞心中一紧。
豁出性命是没用的,不过,她倒是可以“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她要赌他不是一个好色的小人,他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又要在外人的面前摆样子,又要把她弄到自己的府上,先以差事处处施压,之后又要“故意”把她灌醉。
这样的手段和套路,未免太小儿科了。
冷青莞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硬着头皮,皱着眉头,直接张嘴喝了一口。
许是,之前犹豫太久,想得太多的缘故。
这鹿血酒,入口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也没有很浓的血腥味。
冷青莞没怎么仔细琢磨味道,眉间微微舒展,又垂眸看向杯中,还未来得及细想,对面的南宫琅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来:“喝光。”
她的嘴唇被鹿血染红,如涂了石榴花的胭脂般娇艳欲滴,显得过于突兀扎眼,南宫琅微眯起一双漆黑暗眸,深邃的瞳孔中隐现一层恍惚不明之意。
冷青莞下意识地又抿了抿唇,唇瓣上的鲜红也一并被抿了下去。
既然不算难喝,那就喝了吧。
冷青莞闭上眼睛,缓缓将杯中的鹿血酒喝完,酒气上涌,涨得她脸颊通红,看着像是有点醉了。
这酒劲儿还是不小的。
冷青莞只觉脑门一热,喉咙灼热,顺着食道一路往下,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
她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这来势汹汹地酒劲儿。
南宫琅轻勾起唇角,拿回酒杯,沉声道:“这东西补气补血,于你而言是最好的。”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太过苍白,少了点红润。
冷青莞可不是这样想,她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感觉不妙。
她想要站起身来,却又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垂眸低头,双手撑着桌子,嘴微微张了张,吐出一口气道:“多谢王爷款待。”
她口中呵出的酒气,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南宫琅抿着唇没有说话。
冷青莞越来越晕乎,顾不上打量他的表情,摇摇晃晃,撑不住身子道:“王爷,我可能要醉了,怕是不成,得……得回去了。”
南宫琅淡淡道:“等醒了酒,本王自会送你回府。”
“不行。”冷青莞忽地拔高声音,秀眉微蹙,一脸认真道:“醉酒失态,事关女子的名誉和清白……”
她在防备他,防备他占她的便宜。
南宫琅微眯起一双浓黑暗眸,似笑非笑:“冷青莞,你想多了。”
他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她的名字,感觉朗朗上口。
冷青莞恍恍惚惚间,发现他似乎在笑,更觉危险。
她扶着桌子转过身,想要往门口的方向走,走得一步比一步慢。
还未出门口,对面已有婢女掀起帘子,迎了上来。
“姑娘当心。”
她们及时地出现,让冷青莞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酒劲儿,还不至于让她失去意识。
南宫琅吩咐婢女们安置冷青莞休息一下,照顾左右。
他今儿已经悠闲地够久,现在也该办点正事了。
寿康宫的大内监总管刘喜福已经在偏厅等候王爷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
他一早就得了太后娘娘吩咐,带着娘娘的体恤和心意登门拜访。
这襄亲王府,他之前只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心惊胆战地来,灰头土脸地走。
王爷脾气大,也不给他这种奴才面子,哪怕他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儿。
“公公,王爷派人传话,请您过去说话。”
终于,有婢女过来传话了。
刘喜福长叹一声,活动着微胖的身子,容长的脸儿上慢慢挤出一点点虚假的笑意来。
南宫琅在正厅见了他,刘喜福年过五旬,脚下还算灵活,离着老远就躬着身子,垂首低眉,恭敬开口道:“奴才给王爷请安。”
南宫琅双眸微暗,声音低沉道:“起来吧,有什么事儿说。”
他让他等了三个时辰,语气更是漫不经心。
刘喜福满脸堆笑,也不该当着他的面,真的挺直腰杆,仍是躬着后背道:“王爷贵体有恙,娘娘甚是惦念……”
话未说完,南宫琅冷冷一笑,打断他问道:“本王现在看着像是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