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莞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他再开口，稍有些沉不住气，索性开口问道：“王爷特意派人过来冷府接送，不知有何吩咐？”
她小心斟酌，客气恭敬。
南宫琅见她先开了口，深邃幽黑的眼眸微微一闪，垂下左手，竖着一根手指，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清晰的声响。
冷青莞惶然抬起头来，杏目温润，眼神稍有飘忽。
南宫琅很喜欢她那双眼睛，颜色不深不浅，瞳仁晶亮，好看得很。几日不见，她的气色好了不少，可见没吃什么苦头。
“你真的，不知本王为何要见你？”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吐字清晰又深刻。
冷青莞复又垂眸摇头：“民女不知。”
“你不是很聪明吗？”
他的语气冷静，毫无温度，话里却藏着几分戏谑之意，激起她心中千层浪。
冷青莞绷紧心神，一板一眼地回答：“民女天生愚钝，请王爷明示一二。”
南宫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突然朝她比划了一下手，那姿势，分明是示意她过去跟前。
冷青莞微微一怔，心头一跳，进退不得。
南宫琅难得对她十分有耐心，又道了一个字：“来。”
那语气不似再唤人，倒是像在招呼小猫小狗一样轻巧。
冷青莞应了声是，缓步向前两步，暗觉不妥，便又上前几步。
两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地距离，南宫琅上下审视她，目光落在她那纤细的腰身上，果然，今儿她的腰间仍系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那干花的味道，很清淡。
“今儿是什么香？”
栀子，芙蓉，还有海棠……都是好的。
冷青莞被他问得一怔，后知后觉，忙解下腰间的香囊，双手呈上：“请王爷过目。”
这人，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这么在意女人家的东西？
南宫琅接过香囊，毫不避讳地拿到鼻端，轻轻一嗅，似笑非笑：“看着朴素，闻着却是极好。”
她也是这样的人，乍看低调孱弱，不堪一击，内里却并非如此。
“王爷若是喜欢，民女以后多做些来……”冷青莞顺着他的话茬说道。
南宫琅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很轻，很短促。
冷青莞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要见她，定不会是为了这些琐碎的东西。
躲是躲不过去的，这么耗着，反而不妙。
冷青莞轻轻吸了口气，直接开口道：“王爷有事吩咐的话，民女定会竭尽全力。”
揣着聪明装糊涂，最是不易。
她年纪小，往后的日子还长，可以慢慢调教。
南宫琅也没了逗她的心思，沉声道：“本王的确有一件差事，想要给你。”
冷青莞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
“本王想让你去帮一个人。”南宫琅沉声道：“京兆尹隋大人，你可记得？”
冷青莞听得一怔一怔地，微微点头：“回王爷的话，民女当然记得。可是，民女身份低微，无才无能，如何能帮得了大人的忙？”
南宫琅声音低沉，神情端稳：“你在京城之中很有名气。如今，你现在也算是本王的人了，不会再被人小看轻视。”
他的人？凭什么？我吃你家大米了吗？
冷青莞心里咯噔一下，仰起脸看向面前的王爷，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戒备。
“王爷，民女一介卑微，怎能妄想攀附王爷？”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
南宫琅直截了当地一句话，彻底把冷青莞给问住了。
冷青莞抿了抿嘴，略顿一下，微欠了欠身，道：“不敢……”
她很聪明也很矜持，懂得什么是“欲拒还迎”。
南宫琅微微前倾上身，凑近她几分，眼神锐利深凝，令人不敢直视。
冷青莞头皮一凛，整个人被动到了极点，后背僵直，不敢动也不敢躲。
她面不改色，心跳隆隆。
南宫琅漫不经心的伸出了手，似乎想要将拿来的香囊还给她：“隋大人的事，如果你做得好，本王给你一个放肆大胆的机会，如何？”
他说话弯弯绕绕，明面七分，暗里三分。
是抱大腿的机会么？
冷青莞抿唇不语，慢慢摊开掌心，眼看着香囊落了下来，犹豫了下才稳稳攥住。
“谢……王爷。”
很好。
南宫琅最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一点就透，简单。
隋文的案子就是个局，用不着什么大折腾，冷青莞这颗小小的棋子，足以盘活隋文的困境。
隋文想要翻案，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他没有亲自出面，只是不想给隋海那么大的面子。
隋文的学问，的确不错。三年前，他差点就做了皇帝的首辅讲师，不过当时，南宫琅怀疑他是吴太后的爪牙，所以暗中阻挠，事情才没有成。如今，皇帝已经是十一岁了，他身边的那三位师傅都已经老态龙钟，迂腐顽固，早该换一换了。
隋文的背景干净，人也稳重，倒是合适。谁知，他偏偏这个时候被人给算计了。
南宫琅恢复面无表情地神色，端正身子，道：“要你办的事，隋大人自会交代清楚，外面的马车会送你回府，以后也会有人护你周全。”
冷青莞又欠了欠身子道谢，略顿了下，又开口道：“王爷，民女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南宫琅嗯了声，声音低低的：“问。”
冷青莞试探道：“那一日在京兆尹府，王爷您为什么要帮民女？”
若不是他，事情绝不会变成今日这般……也许，她早都被打死了。
凡事总要有个缘由。
南宫琅眯起了眼，脸上面无表情，目光中透着清冷：“因为你不怕死。”
那日若他不在，二十板子打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小小年纪，不怕死不怕羞，豁得出性命也要讨一个说法，这样的胆色，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大的勇气？他很好奇。
在南宫琅的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怕死的人，一种是不怕死的人。换而言之，一种是他可以控制的人，一种是他可以利用的人。
冷青莞闻言有片刻怔愣，微微苦笑道：“承蒙王爷看得起，民女其实是个胆小如鼠的人。”跟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道：“民女过来的时候，家中嫡母特意给王爷准备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南宫琅冷冷一哂：“不用了，本王素来不喜欢看见脏东西。”
冷青莞闻言不由弯了弯嘴角，心里莫名有些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