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南宫琅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也许到了那时,什么都由不得他了。”
冷青莞眉心一动,回握住他的手,指尖温凉:“既如此,这份平静祥和,终究一去难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王爷,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她几乎恳求的语气,让南宫琅感到了深深地困惑,还有一丝不寻常的异样。
他俯身,轻轻拥住她:“你都是为了我着想,谈什么求不求的。”
冷青莞抬起头,见他面容严肃,眼神深沉,再一次地请求道:“王爷,我就是在求你,我求你了……”
南宫琅不得不点头,心情既无奈又心疼。
“王爷答应了?真的?”
冷青莞再三确认,仿佛生怕他会突然反悔一样。
南宫琅重重叹息:“你这般在意我,难道我是块不知冷热的木头吗?你说得没错,本王是该好好地给吴太后提个醒儿了。”
冷青莞闻言,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下。
如此一来,她的确安心不少。
有朝一日,查清楚南宫云的身世之谜,王爷就不会多受连累,进可攻,退可守。
南宫琅重新抱她入怀,语气仍有几分感慨:“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你在我的身边,居然要这样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冷青莞轻轻摇头:“不是的。”
南宫琅轻拍她的后背:“是我疏忽了。”
他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未想过自己的身边会突然有一个人,心疼自己,担心自己,整日惴惴不安。
冷青莞仰起脸看他:“这事不好办,王爷准备如何开始?”
南宫琅低头吻了吻她的耳鬓,淡淡道:“没什么不好办的,本王直接去皇上的跟前要一道圣旨,然后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宣读出来,谁敢反对呢?吴太后和丞相,近来难得安分些,本王趁热打铁,倒也无可厚非。”
他的个性如此,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不管多难,都要达成目的。
冷青莞微微蹙眉:“太后娘娘真的安分了吗?她不是要张罗着给皇上选后吗?”
“哼,选后,还不如说给她选一个帮手!”
南宫琅冷笑一声,沉声道:“吴家的外戚不少,由着她们闹吧。”
冷青莞眸光转动:“皇上呢?他肯听太后娘娘的话吗?”
“皇上近来心情低落,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关心,就连政事也……心生怠慢,马马虎虎。”
南宫琅今儿见到南宫云,只觉那孩子的心事很重,话也很少。
冷青莞心想,等过了年,南宫云就十二岁了,懵懂少年,最易叛逆。尤其是他,多年来深受母后的控制。
也许,他的消沉,便是这些年来,姗姗来迟的逆反。
“皇上还是个孩子,被压抑得久了,难免会不开心的。”
可怜的孩子,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等待他的命运,有多么地残忍。
思绪辗转间,南宫琅低头看她,沉声道:“那你呢?总是装作一副风淡云轻地模样,心里头却是每天担惊受怕?”
冷青莞恢复心情,连连摇头:“那倒没有,只要王爷肯依我这一次,我从此便安心了。”
手里拥有的,永远比眼睛看见的,更有用处。
隆冬将至,滴水成冰。
每下一场雪后,各宫各处的杂役奴才们都要忙上好一阵子。
刘安抄着手,站在廊下,冻得直哆嗦。
他又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因为选错了墨,被罚站在门外,一个时辰。
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大,刘安带着一帮小的,整日担惊受怕,惴惴不安。
须臾,有小太监过来给他送手炉。
刘安吸吸鼻子,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暗自骂了一句:这鬼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刘顺远远走来,见他像只晦气的流浪狗,不停地转悠来转悠去。
“又怎么了?挨罚了?”
刘安压低声音道:“你赶紧替我想想办法吧,再这么下去,我早晚得被折腾死……皇上分明是对娘娘心存怨怼,总是拿我出气!”
刘顺睨他一眼:“你少说两句吧。临近年尾,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伺候一个孩子能有多难!他成天跟着太后娘娘的身边,那才叫一个提心吊胆。
“娘娘请皇上过去吃茶,赶紧通报。”
“唉……”
铜炉内的火炭烧得通红发亮,上面搁着水壶,咕嘟咕嘟作响,冒着白气。
吴太后微微抬手,垫着羊羔绒做成的软巾,拿下水壶,准备沏茶。
南宫云坐在她的对面,垂眸不语,沉默安静。
“今年的贡茶,似乎比往年的滋味差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是哀家派人精心挑选出来的。”
吴太后语气温和,妆容精致的眉眼,因着雾气缭绕,隐隐模糊。
南宫云抬眸看去,不禁心神恍惚。
母后的样子,丝毫没变,还和过去一样。可她的性情,却不似从前,温和的外表下,总是藏着锋芒。
“前阵子,哀家和皇上提起过的,想要给皇上选后,皇上意下如何?”
南宫云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紫檀木的桌角,沉吟片刻,才道:“儿臣的年纪,现在选后是不是太早了些。”
吴太后抿茶,嘴角含了一丝笑:“青梅竹马,最是天真无邪。哀家只是想给你选一个靠得住的贴心人,每天陪伴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她早就听刘顺说了,刘安伺候皇上不利,天天挨罚。
“哀家听说,皇上对现在身边的那几个奴才很不满意,既如此,哀家就该想想办法,让皇上过得更加舒心才是。”
南宫云接过母后递来的茶,闻着淡淡茶香,道:“不用了,母后……儿臣的身边,还是越少人伺候越好。”
人少些,他才能清静些。
“皇上这么说,哀家可要伤心了。只有皇上舒心,哀家才能安心,咱们母子之间,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往后还要继续相互扶持才行。”
吴太后话锋一转,继续道:“之前的种种误会,都是因为那些奴才们坏事,哀家算是得了教训,这次选人,定要选个善良懂事的。”
南宫云抬眸,对上母后温和的眼神,眉心一动:“刘喜福的事,已经了了。不过,南境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事情还得皇叔带兵出面,方可解决。”
提起南宫琅,吴太后神色不变,微笑道:“王爷最是有本事了,皇上不必烦忧。”
“过去,哀家操心的事情太多,惹得皇上心里不痛快,王爷也看不顺眼。往后,哀家不会想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