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花了一点时间和顾海平解释顾旸的事情,那段时间里,顾旸的房间里一直都静悄悄的,就好像这个家里出了顾海平和宋煦两个人之外,便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而说完顾旸的事情之后,宋煦一下子无话可说,于是面对面的两个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海平忽然操着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道,“小旸最近还好吗?”
“他……挺好的。”宋煦抿着唇笑了笑。
但顾海平扫视了一圈周围,然后他面露担心道,“怎么这么多酒瓶呢?他喝酒了?”
“咳!”宋煦顿了顿,然后解释道,“昨天过年开心,他约了几个朋友过来,就喝了几瓶。”
“哦……”顾海平并没有生疑,他点了点头,然后面露欣慰道,“看来小旸朋友还不少,你是不知道,他小的时候太调皮了,都没几个朋友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收敛了脾气,他……”
话说到一半,顾海平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甚至最后根本听不见了。
看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失落,宋煦虽然知道他曾经对顾旸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小旸今天吃过了吗?”忽然间,顾海平抬起了头,看向了宋煦。
宋煦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看着宋煦,顾海平顿时欣慰地笑了笑,然后他站了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是要做什么吗?”宋煦跟着顾海平,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他做碗阳春面吧。”顾海平在厨房里转了个圈,很快就找齐了材料,然后道,“小时候他生气,或者难过的时候,我都会给他做碗阳春面。”
“阳春面?”
“对啊,阳春面。”说起吃的,顾海平脸上的神态丰富了许多。
看着他,宋煦心中不由感慨,这顾旸果然和他是父子,就连每次说起烧菜时的神态,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阳春面虽然简单,做起来也不复杂,可是想要做的好吃却很讲究功夫。”顾海平不疾不徐地煮了水,然后抓起了一把细面,“按照常理,应该是用高汤浇面的,不过今天就算了,回头……”
伴随着做菜,顾海平脸上的神态越发的轻松自然,他抬起头冲着宋煦笑了笑,“回头,我在给你做一碗正宗的阳春面。”
宋煦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好奇道,“那……你这次还走么?”
顾海平那只本来在捞面的手,在听见宋煦的话后,忽然就停在了半空中。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咧着嘴,笑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说完,他将面捞了起来,然后团成立一个好看的团,放进了碗中。
那翠绿的葱花在他的指尖跳跃,随后均匀地洒落在了碗中。
“你端给他吧,我……”顾海平将碗递到了宋煦的面前,他想要说个理由,可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
宋煦笑了笑,直接接过了碗,“我这就送过去。”
说完,宋煦端着碗直奔顾旸的房间。
她本以为顾旸是锁了房间了,但是在她尝试着开了开门后,她这才发现,原来门没锁。
推门而入后,宋煦见顾旸一个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
她便走了过去,然后将那碗面往顾旸的面前送了送,“吃吧,新鲜的,热的。”
顾旸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别过了身子。
看样子是拒绝了宋煦。
“再怎么生气也得吃饭,不是吗?吃了再说吧……”
“我不要吃他做的东西!”顾旸皱着眉,一脸倔强地看向了宋煦。
那样子,宋煦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又对付上了那个失了忆的顾旸。
她顿时有些好气又好笑道,“你没那么讨厌他,不是么?你若真的那么讨厌他,你应该锁了门,让他根本没机会靠近你才对。”
可他偏偏没锁,说明他还是留着一线希望。
只是走来的不是顾海平,而是她罢了。
听到宋煦的话,顾旸冷冷地回了一句,“锁坏了。”
宋煦失笑,看着那完整健全的门锁,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不吃就算了,那我去倒了,你满意了?”
说完,宋煦有模有样地学着昨晚陶然的样子,抬起脚就准备走,然后——
“等等!”顾旸终究是没有憋住那口气,在最后一瞬间开了口。
宋煦摆着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将面塞进了顾旸的怀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顾旸的身边。
看着顾旸举着那只受伤的手,很是勉强地想要吃面却够不着的样子。
宋煦眉头一动,终究是拿过了筷子,然后夹起一筷子面摆到了顾旸的嘴边。
顾旸看了一眼宋煦,眼神忽明忽暗的。而这会儿,宋煦抿着唇,无暇去猜测顾旸内心之中到底在想什么,她懒懒道,“你该不会还等着我帮你把面吹凉了才吃吧。”
说完,顾旸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尴尬,然后他便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地吃了一口。
这入口的面刚咀嚼了两下,他便停住了。
宋煦看着他,有些担心,“不好吃?太烫了?”
顾旸摇了摇头,却依旧没继续吃。
过了好一会儿,宋煦才看见顾旸的喉结动了一动,随后她便听见顾旸道,“我太久没吃到他做的面了,都快忘记……忘记这个味道了。”
看着顾旸,宋煦什么也没说,便又给他喂了一口。
一连几口下去,一碗面就没了。
盯着那个只剩汤底的面碗看了好半天,顾旸忽然道,“他这次呆多久?”
“他说他不会走了。”
“呵。”对于这个答案,顾旸根本不相信,“我当时为他做了那么多,他都毅然决然地走了,这会儿他凭什么说他不会走了。”
看着顾旸,宋煦默默坐着,什么都没说。
然后她便听到顾旸道,“当初我以为我足够努力,只要站得足够好,做的足够好,就能够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可是呢?他什么都看不到。”
顾旸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天是全国厨师大奖赛的总决赛啊!我给他留了门票,并且和他说了好多遍,我说我一定能拿官军,我说我希望他能去看着我领奖,我说……我说爸爸,我可以成为你的骄傲么?”
说到一半,顾旸看着远方,就好像再一次经历了一遍似的,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期盼,他的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当时他没回答我。”顾旸缓缓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他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去出席决赛,只要他出现,只要……”
顾旸忽然停了下来,他那满是期盼的表情凝结在了脸上,最终化为了哀切。
“可他没有来。”顾旸失落地垂下了眼,淡淡地讲出了最后的事实,“他不仅没有出席决赛,而且还在当天不辞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