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槐头不愿多谈,少年自不好勉强,视线定格在那处山石地,若有所思。
先前便已商定,今日仍在此处沐浴灵气,提升少年实力。
只是不曾想,焱芸尚在昏迷,老槐头仍是践行承诺。
少年心中有暖流涌动。
“走吧。”
玉槐真人点头示意,伸手挥动,一缕灵气外泄,投在那山石上,路径洞开。
少年轻车熟路踏脚迈进,老槐头不知从何处拎了盏灯出来,挂于溶洞岩壁上。
借着亮光,老槐头打量着洞内景象,好似要从蛛丝马迹中抽茧剥丝,寻出焱芸真人昏迷的真相。
火人死后碎作满地的木炭装灰褐色粉末,火蜘蛛爬行后留下的山石灼烧痕迹。
瞧了半天,玉槐真人也没能弄个明白。
唉。
化作中年男子模样的老槐头叹息了声,凭空取出罐“极仙草”茶叶与四桶烧的滚沸的雷鸣石乳-汁液。
茶叶洒落,沸水入池。
浓郁的灵气充斥着整个锁灵池。
丁小磊褪去衣衫,纵身跃入池水,溅起水花朵朵。
惬意地躺在池水中,少年未觉得有丝毫难受,反而感到浑身上下,毛孔顿开,经脉舒畅。
少年很想取出枚聚灵珠来瞧瞧是否有些许变化,可老槐头侧立在旁,他只得强捺住内心冲动。
“小兄弟,倒有一事,得给你说道明。”闻声,丁小磊侧耳恭听“这雷鸣钟乳-汁液倒是存了极多,可极仙草已经用完。”
少年稍稍一愣。
“不过无碍,茶园便在归元峰顶,你明日起早,去购些便是。”老槐头话语中尽显疲惫“极品茶叶,自是买不得,这普通的极仙草,倒是不限量。”
丁小磊点点头。
这茶叶,所蕴灵力极强,诸真人多用来招待客人所用,自是不会多备多少。而老槐头,堂堂金丹境真人,若是替他做些买办茶叶之事,着实掉价。
转念至此,少年心生困惑。
“玉槐师叔,你为何不收些弟子呢?”丁小磊灼灼目光,透过浓郁灵雾,直击玉槐真人双眸“凡事亲力亲为,倒也麻烦。”
老槐头盘膝坐地,微微摇头,面露苦色。
“倒非老朽不愿收徒,只是那时焱芸那妮子体内血潮作祟,我唯恐收了徒弟,倒被他炼化。”玉槐真人微微叹息“不过,这些年来,倒是降服了头可化作人形的一阶灵兽魅影。”
老槐头稍加停顿,笑言道“便是那店中小二,你也曾见过。”
少年点头,脑中映出个瞧似平易近人,实则孤傲不已,唯有对老槐头附耳听命的堂倌。
“难怪那日,他身体暴涨,我还误以为是什怪物呢。”丁小磊引导着海量灵气在体内涌动,有一搭无一搭的与老槐头聊着。
不大会功夫,老槐头悄然入定,四周形成圈淡淡的青绿色光圈。
虽说几乎所有灵气皆被沉淀在少年所待的锁灵池中,可那外溢的灵气也足以造出个远胜别处数十倍的灵气圈。
丁小磊借着挂于岩壁的孤灯,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稍过半晌,确定老槐头已深沉入定,少年这才自木质纳戒中取出枚乳白色的聚灵珠。
体内灵气急速催动,滚滚灵雾,好若漫天雾霭,将那方小小的锁灵池,化作处烟云翻滚的云海。
“奇怪,怎么毫无反应。”少年心中暗奇,旋即分出缕神识钻进那聚灵珠中。
神识入内,仿若火星溅落谷草堆,暴烈的灵气仿若被只无形大手抓住,尽数拽进其中。
“好冷。”
丁小磊打了个喷嚏。
片刻间,那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灵雾,竟被虹吸一空。
失去了暴虐灵气的满池雷鸣钟乳-汁液,不过是一泓清水罢了。
“怎么?”老槐头蓦然睁眼,眸子中尽是困惑“如此海量的灵气,怎么片刻间,消散殆尽?”
少年顾不得细瞧那珠子,反手将其掷进纳戒,满脸困惑。
“我也不知晓啊。”
老槐头狐疑地瞧了瞧丁小磊,又看了看锁灵池。
“难不成,是这锁灵池出了问题?”
少年抖了抖满身水渍,穿上衣物。
可不过是区区炼气三层的修士,可比不得那些个筑基境、金丹境的真人,无法做到时时刻刻外放灵气,抵御寒意。
老槐头摇摇头。
“原本一池钟乳-汁液配极仙草,可让让你淬炼三次,不曾想只一次便已经榨干其中灵气。”玉槐真人叹气起身“如今时辰尚早,要不你去趟归元峰顶,取些极仙草回来?”
丁小磊点头应允。
二人结伴而出,郁郁葱葱的数目,遮天蔽日,根本瞧不见时辰。
“我们在雷鸣溶洞中所待时间不过一个时辰。”随着灵气回满,老槐头满脸赶紧,仿若连焱芸真人昏迷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今晚是老夫的‘金丹贺宴’你当早去早回。”
语落,老槐头取出木拐,乘风而去。
“老槐头这灵宝,倒是有些意思。”目送玉槐真人离去,丁小磊不急着离去,而是取出那枚聚灵珠,借着昏暗的光亮,好奇的打量着。
“竟然才凝出一滴淡青色液体。”丁小磊嘀咕着,随手晃动着那枚乳白色聚灵珠,当中那滴极为浓稠的灵气青液,上下翻滚着,看着倒是颇为喜人。
只是在锁灵池边上打坐一个时辰,玉槐真人便已是灵气回满、神采奕奕,可见满池灵气的浓郁程度,已然到了惊人的地步;若是盈满整枚珠子的灵气炸裂开来,怕是整座山都要被荡平。
丁小磊心中暗自吃惊,随即收起珠子,脚下生风,直扑归元峰顶而去。
寒冬午后,暖阳洒下缕缕碎金日光,丁小磊极速前行,额头沁出浅浅一层汗渍。
归元峰高耸入云,越是临近峰顶,越发感觉灵气单薄。
灵气,乃是日月精华所化,天地浩瀚之气,此处理更加浓郁才是。
难不成,尽数被茶苑所吸纳?
远远眺去,有根碧绿色藤蔓直插苍穹,藤蔓上挂着个牢笼般的绿枝筐子。
这,应该便是关着丘子轩,将其当做人形稻草人,吓跑那些雀儿的地方。
“却不知这丘子轩,近来可好。”
回想起那三番五次为难自己,意欲陷自己于险境丘子轩,少年心中杀意升腾。
老槐头不屑于杀你丘子轩,怕脏了双手,他丁小磊可不介意顺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眼见那藤蔓已至跟前,丁小磊右手已探出,只等趁那丘子轩不注意时,雷霆一击,取其性命。
怪事。
少年眸中愕然之色稍纵即逝。
那绿筐完好无损,可其中并无人影。
丘子轩,哪去了?
“何人造访?”熟悉的声音于耳后响起,丁小磊蓦然回首,正是破衣烂衫,满脸菜色的丘子轩。
“是你。”
丘子轩面露怯意,随后涨红,浑然副怒不可遏模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待丁小磊出手,丘子轩后退数步,身子抵在间破烂不堪的木屋门扉上,满面恨意。
“是我,如何。”丁小磊木讷如石的脸上,少见的露出狰狞之色。
此处灵气稀薄,丘子轩纵然实力强过他两个小境界,可长期居住于此,怕是浑身灵气已散逸的七七八八。
诛杀此贼,不难于杀鸡宰羊。
“我落魄如此,全拜你所赐。”面对满脸杀意的丁小磊,面如金纸、有如菜色的丘子轩却毫无惧意“我虽是戴罪之身,可奉执法堂长老清宁真人之命看管茶苑,你若取我性命,便是破坏宗门铁律,同门相残,清宁师叔,也定然饶不过你。”
少年面露不屑,四下张望。
“我若杀你,又有何人可知?”
归元峰顶,灵气稀薄,除了满圃茗茶,与间或飞过的鹰雀,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哈哈哈。”
丘子轩稍稍愣住,旋即仿若顿悟般纵声大笑。
“想我丘子轩拼搏一生,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你要杀,杀了便是。”
闻听此言,少年反而踌躇不前。
印象中,丘子轩不过一介贪生怕死,恃强凌弱之徒,怎会变得如此洒脱豁达。
其中,怕是另有古怪。
“怎么,怕了?”丘子轩惨白如纸的脸上带起极不健康的红晕“是怕了我,还是怕了清宁老道。”
状若癫狂的丘子轩大吼着,踏步向前。
“与其这般活着,倒不如临死拉个垫背的。”
他作为清宁老贼的外门弟子,竟贬称师尊为老道。
果真有蹊跷。
丁小磊连退数步,面露警惕。
嘎。
丘子轩神色滞住,旋儿露出痛苦之色。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丘子轩褴褛衣衫下裸-露的肌肤中,不停起伏,好似有噬骨之虫,在爬行。
“杀你?”虽说不知这丘子轩究竟出了何种状况,可瞧其模样,少年倒是担心若是杀了他,怕会惊扰那清宁老贼“看来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
丁小磊面露狰狞,微微摇头,浑然副看热闹的模样。
“若是这般,我更不能杀你了。”丁小磊嘿嘿冷笑“这世上,自是有比死更为痛苦折磨的事。”
收敛心神,丁小磊四下而望。
山巅之上,有亩亩碧色茶田,片片茗茶枝叶,浑体通透、翠绿欲滴,好不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