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面前兀然出现的金丹真人,少年眼神有些困惑。
“见过真人。”
丁小磊方要拉起袖子,起身行礼,却被对方一把按了下去。
“坐下。”
金丹真人毫不客气,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感。
少年抓抓脑袋,不再多言,正襟危坐地蹲坐在石墩上,微带着几分尊敬的脸上显得无比恬然。
虽说做出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丁小磊内心早已是惴惴不安,极为忐忑。
这到底在搞什么玩意?
心中难安,自然需要寻些事情来转移自己注意,好不显现出自己的紧张。
眼前这位金丹真人便是个不错的对象。
当即,炙热的眼神便在面前这位金丹真人全身上下不断扫视着。
这位宗门的刑堂执法长老,有着张极为方正的国字脸,刀眉剑眼,给人种极为敦实正派的模样。
可从眼睛往下,却又是另种模样。
微微下翻弯曲的勾鼻子,宽长却两端倾斜的嘴唇,给人种极为阴鸷的错觉。
好似个隐藏暗处,伺机而动的鹰隼。
再瞧其身材,虽说是坐着,可也能瞧出骨架极为宽大,可按在少年腕部的双指,却惨白瘦弱,不带丝毫血色,像极两根枯木。
这是个怎样的人物?
阳刚与阴柔并存,刚正和阴鸷同生。
不及少年细想,那金丹真人眉头一皱,对丁小磊这探寻的目光似有不满,嘴唇稍启,语调霸气凌厉。
“惹着疼。”
丁小磊稍稍一愣,尚未反应过来。
“啊……嘶,疼。”
那金丹真人双手齐出,死死攥住少年两根胳膊的手腕处,两股极为凌厉霸道的灵气直扑少年体内。
那是两股根出同源,却又不尽相似的灵气。
一股炙热滚烫,顺着少年的左臂经脉直扑腹部,顿时间丁小磊好似置身火山岩浆之中,五脏六腑骨骼经脉尽数要被烧融;而令一股则阴寒刺骨,好似数九寒冬,被一桶滚烫开水从头淋下后除去衣物,扔在皑皑白雪之中。
最为要命的是,开水不断从头上浇灌而下,随即冰寒冷风再次如尖刀般剜在身上。
这股灵气同样是往腹部而去。
很显然,前者虽说霸道无比,可最多是令经脉烧灼难受,而后者却好似冻结灵魂般的难忍。
两股灵气气流最终在腹部交汇,纠缠,碰撞。
顿时间,少年腹部骤然碰撞,隐隐间有烈火燎原的赤红色闪烁。
丁小磊感觉自己的腹部要炸裂了。
在那儿,像是有两拨怀着世仇血恨的兵马在厮杀。
少年面如死色,不见丝毫血气。
腹部,那可是灵气海所在,修仙之人最为要害的位置,每日呼吸吐纳的灵气洗涤全身绝大部分散出体外,而极少数的灵气会在气海沉淀、凝结。
此处若遭重创,轻者修为跌落乃至全失,重则爆体而亡。
好似身怀六甲的丁小磊,眼看着腹部即将炸裂,剧烈的身体、灵魂双重疼痛,令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奈何,那国字脸的金丹真人,双臂好似虎爪,犹若千钧之力,任少年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半分。
“去他的,小爷可不想活活疼死。”
命悬一线间,丁小磊顾不得暴露骷髅身躯,催动体内幽冥气,便要显出骷髅身躯,力撼真人,向死而生。
顿时间,少年体内的灵气、幽冥气同那两股外来的灵气打作一团,四股灵气斗的是难解难分。
两股外来灵气实力最强,奈何他们相互颤抖;幽冥气位列第三,在点滴的少年本身灵气的“摇旗呐喊”下,隐隐有吞噬两股外来灵气的趋势。
“就是现在。”
丁小磊藏在衣裳下的脊背,已有白骨显现,那金丹真人双目圆睁,一声叱喝,三根金针从腰间飞舞而出,扎向少年那鼓鼓的腹部。
嗤——
好似胀满气的牛皮被利刃割过,随着三根金针扎入,少年顿时感觉腹部气海中的两股灵气顺着气眼倾泻而出,他的腹部也缓缓干瘪了下去,直至恢复如初。
“疾。”
那金丹真人猛然松开少年双臂手腕,喝令一声,那三根金针如活物般飞出丁小磊腹部,稳稳当当地落在真人摊开的手臂上。
这次,三根金针仍被灼毁了两根,只能瞧见上半截的火红之色;而最后那根,也是被灼烧了四分之一,可末尾处仍是有所保留。
那根金针末端,好似七彩虹霞,色泽陈杂,根本瞧不出究竟是和颜色。
“怪事。”
那国字脸的金丹真人,满面肃穆,眼神飘摇,时而凝固在丁小磊身上,时而又紧盯这那根金针,端的是诡异无比。
半晌后,那金丹真人不再沉思,而是取出块绣帕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末端未全部烧毁的金针包好,如获珍宝般揣入怀中。而另外两根闪烁着红光的金针则被他随手抛在了地上。
那真人紧行几步,一改满脸的肃穆,换上了副与昨日相同的和煦笑意。
“你并非我玄阳宗修士后裔?”
“不是。”
少年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答道。
“年幼时,可曾有过奇遇?可曾吃过什么怪东西?又或者你父母当你面做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生在农村,父母早便不知去向,不知偷鸡吃算不算‘怪东西’?”
丁小磊死盯着对方面部,小心翼翼回道,唯恐说错半个字,惹来对方异动。
果然,语落,那金丹真人面色骤变,嘴唇微分,露出皓齿似恶兽獠牙。
“休得隐瞒,若不说时候,我这便送你归西。”
“弟子自幼同云散真人之女,欧阳云瑶相依为命,你可问他啊。”
金丹真人右手如龙爪般卡在少年颈部,只需意念稍动,便能取了少年性命。
“哦?”那真人面色稍缓和,撤回了右掌“你便是云散师叔流落在外的千金的那个废材玩伴?”
云散师叔?
能让一位金丹真人称为师叔,那岂不是说欧阳云瑶的生父,至少是名元婴境真人?
丁小磊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欧阳云瑶有个修为逆天的父亲,自然安全无虞,更是前途无量;悲的是,二人差距犹若天地河海,日后再相见,不知要如何处之。
倒是那句“废材”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嗯?”
见少年走神,金丹真人面有不善。
“正,正是弟子。”
丁小磊赶紧装出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原本以为只是个靠裙带关系入得宗门的废物,不曾想还有几分能力,高深叵测的云散师叔眼光确实毒辣。”那真人自言自语低言道了一句后,极为和善地对少年说了句“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虽是言语轻柔,面有微风,却好似如同山岳压下,震得少年三魂颤抖,七魄凌乱。
金丹真人,修为恐怖至极。
丁小磊暗呼了口气,心道好险,虽说好奇对方的对自己灵脉勘探结果,却也并未开口询问。
知道的越多,有时越非好事。
“弟子谨记。”
少年连忙表态。
那真人点点头,随手一挥,那数丈外低头弓腰的评测真人手中墨笔凭空自动,在那册子上书下数字。
“丁小磊,火属灵脉。”
场上的小插曲,并未造成太大的波动。
一来,众人离开的极远,根本未曾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二来,有谁敢质疑一位金丹境真人的所作所为。
更何况,这位金丹真人可是掌握着整个玄阳宗门,五柱十三峰数万真人修士、弟子杂役生杀予夺大全的,刑堂执法长老。
远远避着的高彦,见丁小磊缓步而来,当即无比亲昵地贴了上去。
“高人,高人,真人同你说了啥?”
少年顿下脚步,斜眼瞥着这竹竿般的家伙,极没好气的喝问道。
“这么想知道?”
高彦连连点头。
“他说,谁知道谁死,来,我告诉你,他说……”
话语未落,高彦顿时如火燎了毛的兔子,蹦得远远的。
丁小磊微抿着嘴,挤出几分笑意。
“这货……”
微风袭来,一阵凉意笼罩了少年整个后脊背。
这天,乃是酷暑三伏天,怎会冷?
困惑间,少年探手一摸后背。
恢复肉身的身上,满是汗渍。
“金丹真人的灵气威压,恐怖至极。”
少年暗道,旋即他甩甩头,缓步朝着杂役队伍行去。
“可是,自己的灵脉究竟同寻常杂役有何区别呢?”
灵脉勘测,结束了。
众多杂役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可随着少年的到来,再次变得鸦鹊无声。
“走吧。”
丁小磊双眸中有暖意溢出,小声吩咐了声后,带着三百余弟子,浩浩荡荡地顺着来路归去。
折返木楼时,时辰尚早。
数位杂役敲开了丁小磊的门扉,带着拘谨的笑意道明了来意。
“你们要一起出去玩?”
少年方要摇头回绝,却瞧见高彦那望向自己满是期寄的目光,硬生生将已到嘴边的那婉拒的话憋了回去。
“行,走吧。”
顿时,整座楼沸腾了,数百杂役哄闹着簇拥着丁小磊跑了出来。
他们,沉闷的太久了。
数年来的压抑随着这次大考一扫而空,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欢愉。
少年目含笑意的望着欢快的人群,他的兄弟姐妹们,却总觉得心中有股郁结挥之不去。
“自己的灵脉,究竟有何异于常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