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漫天。
丁小磊身披朝阳,耀眼的好似九天临世的仙。
那片寂静的树林,数百杂役翘首以盼。
无人安眠,更无人端坐。
他们在等待着自己的魂,他们的主心骨,少年丁小磊的归来。
“大哥。”
“大哥。”
声略显干涩却包含万千情谊的呼声,自四面八方而来。
少年一一点头回礼,毫无矫揉做作,更没邀买人心。
“逝去的兄弟姐妹们,收敛下,托人送回原籍吧。”
丁小磊原本黝黑的皮肤,经此一役后,显得光华发亮,充满了饱满的爆发力。
他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更带着股释怀与安心。
无人多问,只是默然做事。
既然他们的大师兄,众人的大哥丁小磊安然归来,那只传递了一个讯号。
死者仇怨得报,足以告慰在天的英灵。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虽是平常百姓最为朴素的愿望,却也是修仙之人最大的奢求。
修道一途,遍地荆棘,多灾多难。
绝大时候,能落个全尸便已然是最大的幸运。
背对众人,仿若擎天巨人般少年的背影,瞧着是那般的落寞。
丁小磊不怕杀人,更无惧死亡。
既是选择了这条好似闯独木桥般的修仙之途,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
只是,此刻,原本静谧如水的内心,却生出了几多牵挂的情愫,更是夹杂着些许对未来的恐惧。
他怕,再如昨日那般,会有师兄弟死在眼前。
他怕,那些六名筑基真人的惨剧会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身上上演。
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高彦好似瞧出了少年的愁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陪伴。
行如木楼,走在吱吱呀呀的楼梯上,丁小磊脑海中几多杂绪。
推门入得宿舍,他端坐木床上若有所思。
“高彦,你说我认他们做兄弟,是对是错?”
少年猛然起身,挺直腰杆,灼灼双目中精光迸射。
被目光盯得心中犯毛的的高彦有些模糊,虽说心中嘀咕,却仍是一五一十地说出心中所想。
“修仙道上无情谊,其实我觉得吧,这话有些偏激了。”高彦密切关注着少年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回答“若正是如此,那些诞生于玄阳宗的修士后裔又从何而来,我们又何必要找寻道侣呢?”
“天道残酷,若修道之士再心无感怀,情谊。这长生、这修道、这成仙又有何意义呢?”
此话,早已埋藏高彦心中甚久。
自入得宗门来,饱受欺凌之苦的他,便渴望着有群志同道合,堪比至亲的师兄弟;更渴望有位能够带领着他们走出逆境,奔向仙途的先驱者。
很显然,丁小磊便是这样的存在。
“这是你的想法?”
少年有些狐疑的瞧了眼那略显得滑稽的高彦。
后者显示点头,又再摇头,这却将少年给弄糊涂了。
向来活的稀里糊涂的高彦,此次是最为清楚,也最为斩钉截铁的一次。
一语道醒梦中人。
原本脑中有些浆糊的丁小磊,顿然好似感觉想透彻了许多。
是啊,既然自己有这能力,而且自凡尘中来的诸位师兄弟姐妹们将全部的信任与身家性命压给了自己,那他便要担起这份责任,引领大家在修仙途上尽量走的远些。
昨日十余位杂役的暴死,给少年的感触无比之深。
可此刻,他算是豁然开朗。
或许,他现在没有保护大家的能力;可他有能力团结众人,共同修炼,相互保护的能力啊。
回想那六名死于血潮中的筑基修士,此时他们的暴尸荒野的骨骸尚在凛冽寒风中被侵袭。
在绝对的实力修为面前,任何情感都是如此的苍白可笑。
少年,有责任让每位信任自己的杂役,共同感悟天道,同登仙道。
“众人同得道,便是我的道心。”
“吾道,不孤。”
霎那间,少年好似感觉到腹部有汩汩热流涌动,隐约间好似有颗种子被深深地栽种进识海之中,灵魂深处。
道心,初萌。
“让师兄弟们进来,呼吸吐纳,提升修为。”
灵气龙卷,再次袭来。
整座木楼再次化作灵气充沛,浓郁程度远超外界数倍的圣地。
“我要变强,我要让信任我的师兄弟们变强。”
“我们要共同长生,我们要同登仙境。”
“这便是我的道心,我的道。”
“一个,都不能少。”
最终场的测考,在新升的旭日中,拉开帷幕。
依旧是狭隘的山路,仍然是那处四壁陡峭的山坳盆地。
正中央的土台被铲平,取而代之的却是座青石为墙壁,橼木为屋盖的数丈石屋。
懒散的杂役队伍,七零八落地排成七个纵队,看着是那么无精打采。
与其相映照的,却是那由丁小磊率领的“黄”字号杂役方阵。
原本的十个小阵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浩荡却俨然有序,丝毫不乱的巨型方阵。
三百余杂役,给人股极为难挫的锐气。
一举一动,言谈举止,极为整齐划一。
这,真的是曾被称为死亡之组的“黄”字组杂役嘛?
在他们的反衬下,那群曾被寄予了厚望的其他三组杂役,反而像是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倒是那十位奉命领队的筑基真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好似他们完全是多余的。
这最终测考,乃是勘探灵脉根骨,这决定者杂役们未来的潜质。
未等评测开始,便早有杂役议论,那群自命不凡的玄阳宗门诞生的杂役们,毫不避讳地大声讨论,好似故意刺激那“黄”字组杂役。
少年耳再背,也能听清他们的攀谈。
这第一考,乃是测评的杂役们体内灵气浓郁,向来刻苦的“黄”字组杂役们,在得到公平的评测机会下,自然大获全胜;这第二考,乃是评测的杂役们灵脉属性;这第三考,却是测评的众多杂役根骨资质。
越是上上之资质,呼吸吐纳灵气的速度越快,且将来成就也越发辉煌。
多为弟子、修士所诞的其他三组杂役们,自然在这第三考上占尽便宜。
他们要将前两次丢失的颜面,在此次尽数找回来。
面对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们的挑衅,那数百杂役好似化作泥胎木偶,充耳不闻,只是淡淡的直视前方。
若说好听些乃是风轻云淡,若说的偏激些,好似三百余个木讷的泥偶伫立在那边,瞧着到也是蔚然成观。
若不去细瞧各自的面容,倒好像三百余个被复制的丁小磊伫立在那边。
相同的气质,相同的神情,相同的动作。
这整齐划一的举动,更令那些杂役们火上浇油。
随着一个个身形进入木屋,在手持评测木牌而出,他们脸上写满了挑衅的意味。
不绝于耳的高谈阔论,想要激起“黄”字组方阵的波动。
可惜,他们又失败了。
瞧着那一张张书写着最差也是中上判定的木牌,众杂役仍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既没有羡慕,更没有嫉妒,好似根本漠不关心。
很快,便轮到了排在黄字组方阵首位的丁小磊。
少年满不在乎地大步前踏,走进那木屋中。
七名金丹真人一字排开,位列中央的正是数日未见的刑堂执法长老。
见少年进来,那金丹真人煞是和善的点了点头,冲着丁小磊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自己面前。
丁小磊自然不会违逆,报以如沐春风的笑意后,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坐在座位前的石墩上。
“伸手。”
那真人恬然慢言道。
少年随即探出右手,平凡在面前的石桌上。
金丹真人好似诊脉般轻轻搭上两根手指,微微阖眼,全神贯注的感受着什么。
“嗯?”
那真人眉毛微皱,急速的换了只手,再次搭在少年的脉搏上。
“怪事了。”他眉宇逐渐紧凑,旋即又缓缓松开“倒是本座着相了,你这体质,实难同寻常弟子同论。”
话语有些怪异,可少年向来不爱多问,虽是心中疑惑,却也并不问询。
很快,那金丹真人便缩回手臂,抽出根竹签,右手执着墨笔,却是好奇的向少年问询。
“你想些何等品质呢?”
若先前只是心中存疑,那此刻却是完全被搞糊涂了。
哪有评测真人询问被测弟子要写何等品质的。
这岂不是如同那凡尘之中,参考的学子被考官问道,要给于怎样的评级?
着实有些荒诞不经。
虽是心中神念翻滚,那丁小磊却仍是恭敬回应道。
“但凭真人做主。”
那金丹真人好似早便猜到少年会有此答案,不由得笑意更加莞尔,甚至有了几分耐人寻味。
“我既可以给你上上品质,也可给你下下品质。”那金丹真人少有的升起些许玩意“干脆我便取其中间,给你个中中品质吧。”
方要落笔,却听闻少年兀然开口。
“晚辈尚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真人。”
闻听此言,那金丹真人不由得笑意更甚。
谁不希望拿个好名次呢,这少年虽说异于寻常杂役,这心性却倒相差不大。
那真人瞧向丁小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平和。而心中却暗暗说道。
这小子,总算看起来有些像正常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