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元老道离去了。
临行前,召来数位道友密言了许久,所有同少年有关的流言蜚语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休憩了数日,每天各式灵兽羹,灵药粥喝着,少年很快便恢复如初。
若问是否有困扰他的事情,还真有桩。
他明明记得在那试练天梯上耽搁的时间没有半年也有三月之久,可询问周围的仆从弟子,却都言语称距那宗门大考不过数日之久。
想不明白其中原委的少年,索性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而是撑着阳光明媚,信步游走在这宗门圣地上。
同宗门山峦后-庭的青萝寒潭不同,此宗门圣地却是派温暖如初,生机盎然的模样。
明明此时已然是三伏酷暑,可这宗门圣地,仍是明媚三月,各式鲜见的鸟雀灵兽,随处可见。
更令少年啧啧称奇的是,不同于大都数山门,这宗门圣地却好似个人间小镇。
既有同刑堂地位相当的六堂府衙,也有各式的街坊酒肆,随处可见的清脆叫卖声,倒令少年有种误坠凡尘的错觉。
而这小镇,更有个极其温馨且美丽的名字。
静月小集。
岁月静好,万年亘古。
行走在铺满翠碧如苔的灵柑石铺就的街道上,两旁景色尽入眼帘。
少年随性地踢了踢地上灵柑石砖,啥时好奇地抓起块来举至眼前,仔细打量。
此石与那灵石只有一字之差,却是有着天壤之别。虽是同样蕴含灵力,却极其稀薄。
可即便如此,这般海量的石砖加起来,也是近乎天文数字的灵力。
感慨一番,方要放下那石块,不曾想却是眼前一黑,柔若无骨的十根手指掩在自己眼前,故作粗犷的音调从后方传来。
“小磊哥哥,猜猜我是谁。”
乍闻此言,少年心脏乱跳,旋即又莞尔一笑,极其配合地回道。
“云瑶妹妹,你这么捂着我眼睛,我可不知晓你是谁。”
眼前光亮重现,一个衣着素雅,姿态绰绰的少年连蹦带跳地蹿到自己面前,白皙的脸颊上一双好似流苏的双眸忽闪忽闪犹若在说话。
少女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
“小磊哥哥,这真不好玩。”
少年浅笑更甚。
这普天之下,称呼自己小磊哥哥的,除了这位幼师的玩伴,相依为命数年的少女欧阳云瑶,还真寻不出第二个。
“好好好,怪我不好。”丁小磊苦笑着打趣,自顾自地闭眼“让我在猜猜,呀,太难猜了,猜不到呢,你到底是谁啊?”
咯咯咯。
连串银铃般的笑意,从前方传来,逗得少年是心花怒放,满面欢欣。
久违了的温情。
刹那间,少年仿若又回到了那离开多日的人间小村,无数次在阳光下,阴霾中,田垄间,古屋里,少女不厌其烦地同自己做着这般幼稚的游戏。
“小磊哥哥真笨。”
少女温润如玉的纤纤十指捏了捏少年的眼皮,微微的酸疼盈满了化不开的情愫。
道不明说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的柔情。
“好久不见了,云瑶。”
丁小磊睁眼,对着款款深情的少女,低语道。
“好久不见。”
不知为何,再相逢时,除却久别重逢的喜悦,更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情。
更不知为何,欧阳云瑶感觉自己怀中好似揣进了只兔仔,砰砰乱跳,巧笑嫣然地脸上,不自觉地飞起两抹嫣红。
初见时,尚是少男少女,情窦未开,敢执双手问日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好久不见。
再遇时,已是男儿妙女,目含温情,不敢多言,却可令日月为赞,苍穹相祝。
熙熙攘攘的街道,鼎沸的人声,在那一刻好似尽皆消散,唯独只余四目相对,虽有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说起。
“咯咯,小磊哥哥真幼稚,这么大人还玩砖头。”
少年这才想起,手中还捏着块未曾扔下的灵柑石,下意识地扔在一边,脸上比少女双颊还红。
“走,我要吃好吃的。”
欧阳云瑶,下意识地便将手臂伸入少年臂弯中,中间稍稍顿滞好似犹豫,随机依然居然地伸了出去,依偎在少年身畔。
乌丝如云,传来幽香几许;小荷尖尖,却已是暖玉初成。
佳人在旁,臊得少年是面红耳赤,身体僵硬。
“咯咯咯,小磊哥哥,你咋了,不会走路啦?”
或是芳心暗许,或是懵懂未知儿女之事,女孩以无尽的笑意强掩着自己的心虚。
“才没有,走,请你吃好吃的。”
“我胃口可是很大的,吃穷你。”
“这个我知道,要不然当初那么多鸡,也不会我只能吃骨头喝汤了。”
“讨厌你。”
“哈哈哈。”
爽朗笑意,直冲云霄。
金童玉女,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嘴角有浅笑浮现。
曾经的少男少女,长大了。
走过喧闹的街头,行在人迹罕至的小巷,久违的两人吃着各式各样的美食,聊着叙不完的思念。
相逢永恨短,分别终将至。
“小磊哥哥,我是同父亲来这买些东西的,待会要回去的。”
夕阳西下,云霞染血。
二人的背影被拉的狭长,一如扯不断的被离愁绪。
“哦。”
少年不知如何作答。
“就一句哦?”少女娇叱,粉拳砸下,最终却是不舍得用力,只是轻轻落下。
“我是参加宗门大考的,明日便回去。”丁小磊心怀希望,连着繁华落尽,灵气充盈的宗门圣地也不愿再待了。
他多希望,少女也是参加大考的,那便仍可再陪伴数日。
“唔。”欧阳云瑶微微沉吟,旋即换上满脸笑意“我也是参加宗门大考的呢,估摸着师兄弟们明日已然完全吸纳洗髓丹的药效,我们到时候可以再一起玩几天。”
丁小磊双目放光,果然自己的宝押对了。
“好,明日再见。”
“一言为定。”
夕阳下,两只手拍在一起,好似在约定什么海誓山盟。
言毕,少女蹦蹦跳跳地便离去了。
丁小磊目光定格在欧阳云瑶的背影上,待她转过道墙壁,消失不见后,方才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去。
不远处,少女从墙角转出,嬉笑的面皮上被冷若寒霜的清冷所代替,唯有柔软的双眸中,凝聚着无限的温情。
“师叔。”
脆生生地声音从少女身后响起。
欧阳云瑶极为不耐地微微蹙眉,轻盈转身,原本柔情似蜜的双眸中立即转做无边的戾气。
“说。”
言语者,乃是个年龄明显被少女长了数十岁的白袍弟子。
他极为小心地微微弓腰,细声慢语地说道。
“此番来宗门已然将所需物什收集齐全,是否回山门?”
少女眉头微微一皱。
“明日去大考之处瞧瞧。”
那白衣弟子微微一愣,旋即目中稍有不屑。
“那可是杂役们所待的地方,是否过于低俗,怕是脏了师叔玉体……”
话语未落,欧阳云瑶满脸不耐。
“怎么,本道行事,还需你教不成?”
那白袍弟子乍闻此言,惊得是满面惶恐。
“弟子不敢。”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是否要派人先行前往预备下行宫,并安排人迎接。”
欧阳云瑶仍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没那个必要,本道微服私访,瞧瞧本次过选的杂役们是否有违礼的地方。”
此言方落,那弟子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顺势柔声细语地说道。
“师叔七巧玲珑心,所思所想,皆非我等愚钝之人能够揣测的。”
欧阳云瑶连眼神都懒得多浪费些许,只是无比憾然地望了眼少年离去的方向,迈开双腿,头也不回地走去。
一步十丈,数步后已然不见了踪影。
半晌后,那白袍弟子方才敢抬起头来,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旋即换了副傲然的模样,昂头挺胸地离去了。
此刻的少年,已回到刑堂府邸中,粗略地收拾了下简单的行囊,知会了声,便打算离去。
行至门口时,有位年纪稍长的紫衣老丈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要走了。”
少年极为客气的施了一礼,回应道“叨唠许久,是打算返程了。”
那老丈点点头,面上带着极为客套且僵硬的笑意。
“真人闭关前交代,公子离去时,当将此物交于你。”
语落,那老丈臂膀翻转,摊开的手掌上,赫然出现块褐色令牌。
“这是?”
少年接过令牌,粗略打量了番,方要出言询问,那老丈却已然飘然离去。
“还真是个怪人。”
丁小磊嘀咕了句,索性细细打量起那块令牌起来。
令牌不知是何质地打造,入手极为柔润,而外观却给人种无比坚硬的感觉。
正面最上方镌刻着个吊着斧钺的麒麟首级,栩栩如生狰狞不堪。
麒麟首级之下,赫然印着四个极不起眼却满是煞气的四个大字。
“刑堂执事。”
翻转过来,则是以篆体书着“丁小磊”三个字,其下镶嵌着四颗米粒大小的灵石,静心感受,其间还有些许少年的神识印记。
“我成刑堂执事了?”回想起先前在大考时所瞧见的几个黑衣人,少年搔了搔额头嘴角荡漾起些许笑意“倒也有点意思。”
“只是我的黑袍在哪里?”
话音方落只听得风声呼啸,似有暗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