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蹲坐在地,双手化掌,拍的倒好似锣鼓般震天响。
诸修士面色极为难看,若非钱孙李挡在少年跟前,他们恨不得立马将其撕成碎片。
十余妖俢,面上倒是缓和了许多,他们缓缓后撤,待确认安全后舒了阔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各取丹药,恢复疗伤。
三十余把手弩齐刷刷地举起,恶狠狠地对准金颈黑背熊,妖王钱孙李。
事到如今,已然没有了再谈下去的必要,也没有了和谈的可能。
嗖嗖嗖。
三十余枝短箭呼啸而至,镶嵌于顶头的灵力琉璃珠丸闪烁这异样的白光。
“故技重施?”
妖王钱孙李撇了撇嘴,那犹若血盆般的大口,露出数根可怖的獠牙。
他轻松躲过,箭矢扎在了妖王身后的灵木墙壁上,发出接二连三的轰隆炸响声。
将原本便一片狼藉的厅堂搞的更是乌烟瘴气。
咚咚咚。
钱孙李慢步前行,厚重的腿部熊掌敲在地上,仿若重锤击打闷鼓,发出令人心悸的节奏声。
“去死。”
猝不及防,一个妖俢被他双手攥住身躯两端,用力一撕,瞬间裂成两截。
血液纷飞,脏器洒了满地。
腹腔从涌出的血柱,若喷泉般将那头大熊浇得是满身血渍。
未曾调用妖力,只凭借着自身的气力,便轻而易举地将个修士给撕裂,这份气力令人咂舌。
“你是第二个。”
钱孙李咧嘴一笑,再度拎来个修士,轻松抛到半空,旋而曲起膝盖用力一顶,当即拦腰截断,当即没了气息。
弓弦声在响,箭矢在嗖嗖乱飞。
鲜活的生命在钱孙李的手中,如果草芥虫豸般被急速的收割。
“反正是个死,跟他拼了。”
不知是谁怒吼了声,鼓荡起全身灵力,朝着钱孙李冲去。
灵力,从他毛孔中渗出,扰乱了星灵河上的半方空气。好似颗由半空坠在平静湖水中的石子,那原本平静如镜的空间顿时间荡漾起人眼可识别的波动。
再后来,好似狂风骤雨打在蜿蜒大江上,惊涛骇浪乍现,猛烈的拍打在这厅堂中。
刹那间。
那道道灵力罡风好似无数锋利的刀刃,将屋内的一切桌椅板凳尽数割裂。
噼里啪啦声响不绝于耳,无数的锅碗瓢盆、酒瓶灯盏的碎片如浮萍草芥般被吹袭地到处都是,旋即又再度落下,洒落遍地。
灵力化作飓风,再变为喧哗在这方空间中缠绕着,有着席卷一切,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架势。
这,是个连锁反应。
既然已经开始,便没有了停下的可能。
一个又一个修士被灵力旋窝给吞噬,他们惨叫着、哀嚎着、痛苦着、唾骂着。
他们的血,化作了鲜红的燃料,被一个看不见的手艺极其糟糕的画匠以巨大的毛笔涂抹的满墙遍地皆是,那些好似深藏着寓意的奇怪图案,好似个个诡异的图腾,代表着死亡,寓意着毁灭。
“丁小磊,老子捉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铄,哀嚎着,被灵力旋风给剐成了碎末。
“唉。”
尤辛闭着眼,面上满是后悔的神色,他并未反抗,反抗也是徒劳。
最后的遗言是一声叹息。
少年手脚并用,朝着墙角爬去,哪还管姿势是否美观,只要能留得性命,那便是万幸。
数个尚在疗伤的妖俢,猝不及防,被那灵力旋风给卷了进去,未留只言片语,便已然成了肉屑血浆。
叮铃铃。
灰色的纳戒,在地上滚动着,朝着少年奔来,丁小磊伸手按住,擦拭了上面的血渍,分出缕神识钻入其中,随后脸上带起淡淡的笑容。
“金铄那家伙的。”他从容不迫地将纳戒揣入怀中,道了声“物归原主。”
灵力旋风仍在肆虐,从先前的一个分裂成十余个,在将场上绝大部分修士吞噬后又相互碰撞抵消,最后汇成了堪比七八个壮汉聚拢在一起那般粗细,直奔钱孙李而来。
瞧着面前这巨大的灵力龙卷,这头金颈黑背熊妖王不敢造次,这可是吞噬了数十个修士,且被星灵河所加持过的灵力旋风,威力不容小觑。
他没办法做到扭头便跑,若是放任这灵力龙卷肆虐,任由他跑出这厅堂,那很快便会吞噬掉整座凌云飞舟上的修士。
这艘船上,可是有着近两千修士,若是尽数被吞噬,那少说也是近千股灵力龙卷,若在任由这些龙卷撞击在一起,不仅这首凌云飞舟会被彻底撕成粉碎,更是会攀登上岸。
此处离十方城不过还有半日路程,这灵力龙卷若是顺着星灵河北下,从十方城登岸,不仅对修士是灾难,对猝不及防的妖俢也是毁灭性的屠杀。
更何况,近日来对十方城的暂缓攻击,便是为了掩护他这支百余人的妖俢队伍,夺取凌云飞舟后,逆流而上,携带着妖俢精锐,直插道门腹地。
船只有一艘,相传乃是仙庭所铸,赐予道境源头宗门,若是被毁了,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可这愈发粗壮肆虐的灵力龙卷,似乎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抵挡的能力范畴。
倘若自己先前未曾大意而受到修士们手弩齐发的重创的话,或许还能拼个势均力敌,可现在,怕是必死无疑。
死则死矣,若是能抵消这灵力龙卷,也算是功德圆满。
只怕是徒劳啊。
只要留下哪怕一丝的灵力龙卷,任由他跑出去,也会是燎原的星星之火,再度酿成毁灭凌云飞舟的巨大龙卷。
可目下,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能是拼命一波,死马且当活马医了。
“本王来阻挡住这灵力龙卷,若是无效的话,你们用命填,也要把这灵力龙卷消灭在厅堂之内。”
钱孙李嘴角迸出丝丝血珠,吧嗒吧嗒落在地上,将那原本便鲜红的地板再添上数点颜色。
他,双臂前伸,满脸的肃然,好似前方有什么千钧重物即将迎面而来。
呼呼呼。
风声呼啸,逼压而来。
钱孙李大喝一声,眼眶迸裂,满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那近在咫尺的灵力龙卷上,血珠被席卷着飞至船顶。
崩卡,嚓咔。
那灵木打造的屋梁终于抵抗不住灵力龙卷的清晰,被掀开了,天花板外,乃是安置了无数攻防器械的飞舟船板。
随着数声惊呼,守在器械旁边的十余个修士被尽数卷入其中。
那灵力龙卷又壮大了数成。
星空夜色,寂寥壮阔。
初春寒意料峭,为夜色平添了几分悲怆。
那掀开头顶屋梁,平地长了数丈的灵力龙卷直扑钱孙李而来,将他那竖直前伸的胳膊给吞噬了四分之一。
啊哈。
他大吼出声。
妖力弥漫,淡淡血红之色在妖力上流转闪烁。
此场景似曾相识,当初少年在妖王沉鹏身上也曾见过。
这是在燃烧本源妖力。
少年再不谙世事,也能看出,这妖王是打算牺牲自己,抵消这灵力龙卷的力量,阻止它将整个飞舟搅动的分崩离析。
不知为何,丁小磊心中升起数分感慨。
道门,身为所谓的正统,却颇多害群之马,或许有诸如老槐头、玉华真人这般呕心沥血,对宗门无比忠诚之辈但更多的却是蓬慧、凌风这种贪生怕死,吃里扒外的货色。
就目下而言。
整个凌云飞舟上有着近两千修士,却无人出头协助那飞舟上的修士抵御妖俢而那三十余个冒头的修士,也是奉宗冲老贼之命来利用自己的,当然他们还有私心,为了那价值万余灵石的灵粹。
再联想那破碎的魂界,充当工具随时会被抛弃的秘境妖王们,以及来历不明但同仙庭有着千丝万缕的鬼棺谷二层世界。
少年心中生出些许疑问。
究竟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孰对孰错,一时间却是无法辨识。
“大黑熊,你会死的。”
少年骤然开腔,出言提醒,话语中略带迟疑,甚至带着丝丝不忍。
那钱孙李扭头,满脸涨红,显然是血气上涌,令他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嘿嘿,倒是把你小子给忘了。”那钱孙李笑看死亡,却是给人种极为钦佩的洒脱“快滚吧,本王心情好,饶你一命,滚的远远的,没准能换回条命来。”
言辞间,他的胳膊又被吞噬了四分之一,近半胳臂已经化作了血浆肉沫。
砰砰砰。
脚步声传来,一个灰白脸的八字胡趁着二人说话的当口,夺路而逃。
“咦,还有活口。”
正值少年唏嘘之际,却见个熟悉的身影,抛下同门道友,只为苟延残喘,大步奔逃。
“去哪儿啊?”
少年随手抛出带鞘的长剑,那急速奔跑的身影猝不及防间被绊了个狗吃屎。
两颗带血的门牙在地上划出条弧线,滚出老远。
“小,小磊师弟,我们赶紧走吧。”
那灰白脸的八字胡陪着笑容,小心翼翼地起身。
“走?”少年嘴角抽动,讥讽之意溢于言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却不知你打算跑到哪去啊?”
确实,若不能阻挡这灵力龙卷,整个船上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周围是鹅毛飘不起,精钢也能融化的宽敞星灵河,根本就是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