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被微风推出,遮蔽天际,阻隔阳光,落下数点清凉。
略显晦暗的秘境世界,虽是白昼,却有若皎洁皓月洒下满地银辉,柔和且不刺目。
汩汩热血若小泉低下,灌入龟裂的大地。
洪全收回尖锐的爪子指甲,将手搁在口中,只听闻咯吱一声。
皮开肉绽,血洒黄土。
炙热的滚滚岩浆,自秘境大地上迸射而出,直刺苍穹。
数十道岩浆火柱,在半空中交织成绚丽五彩的别样烟花,将那晦暗的天地,映照的火光冲天。
岩浆凝结成无数碎块,纷纷洒下。
丁小磊手上的伤痕凝结,并未结痂,更不曾有半点疤痕。
漫天火光渐淡,而那乌黑色的铅云却显得更为厚重,乍然瞧去,倒好似深色的帷幕。
帷幕前,一张半透明的脸颊赫然出现。
那是张无比慈善的面庞。
齐耳的短发,坚毅的双眸下方,是宽厚的鼻梁与嘴唇。
未语先笑,一颦一笑间尽显庄重圣洁。
“地母。”
山玺双膝跪地,满脸虔诚。
“吾儿,受累了,起来吧。”
半透明的脸颊浮现出宠溺的浅笑,微微点头颔首,却是充满了骄傲与欣慰。
山玺与其他秘境所生的兄弟一道,为了让秘境地母永久的存在下去,想方设法,暗中与仙庭为敌。
拉拢丁小磊,释放魂煞,包括那五十年的帝国黄粱梦,亿万子民臣服,或许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你交了个不错的好朋友。”那慈祥的面颊,很是客气地冲少年点了点头“我家孩儿顽皮,若有得罪,多加担待。”
丁小磊连连摆手,却是以含笑的双眸去瞧山玺。
不可一世的暗日妖王,满手鲜血的曜光城主山玺,脸上却是没有丁点的不适。
无论年纪多大,在母亲面前,子女永远是未长大的孩儿。
“我的孩儿们都很拼,我很开心。”
地母那半透明的脸颊,映射在厚重铅云上,显得格外玄妙;但,那脸上的宠溺骄傲的神情却与世界上任何位寻常的母亲并无半点区别。
“是的,您有群足够令你骄傲的孩子。”
少年附和道,不过此言却不曾有半点的虚假。
地母咧嘴浅笑,无比开心。
莹莹光柱自天空降下,将山玺笼罩其中。
这位耗尽浑身妖力,显得无比委顿的暗日妖王,以肉眼可识的速度,飞速痊愈着,很快便精神饱满,恢复如初。
只是这秘境大地上,又龟裂出几分骇然的深深沟壑。
显然,助千余修士恢复肉身,不仅耗费了山玺的大量妖力,更是抽取了地母海量的气力。
“此处秘境,只是本尊的三百分之一,加之有剑灵镇压,我的实力不足巅峰圆满时期的万分之一。”地母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却有几分唯恐少年看低了山玺的意味“不过待秘境再度封印,我很快便能恢复过来。”
少年点点头,恰到好处地向山玺投去几分钦羡的神色。
虽说此举,颇有几分做作,可对于一个母亲的孩子来说,最大的鼓励便是羡慕他有个好母亲。
哪怕这个“孩子”是堪称一方豪杰的暗日妖王,山玺。
“却不知我的父母在何方。”
丁小磊心中有阵阵酸楚涌动。
“吾儿山玺,能有你这位好友,却是他的造化。”地母从容不迫地继续言语道“你的优秀,远超那仙庭所谓的天之翘楚,我也很想将你收作螟蛉之子。”
少年伫立,任由微风拂面,拨动衣袂翻飞。
“只是,你未来的成就太过非凡,而且身后的存在,也绝非我能攀比得上的。”
地母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欣赏与遗憾,此言却绝非作假,更不是推诿之辞。
此言既出,那跪倒在地的千余师兄弟们,却是不禁仰面而望,旋即又面面相觑。
秘境,可是镇压魂界碎片的地方。
虽说魂界已然支离破碎,可好歹也是一界,所拥有的威能却非寻常修士真人能够染指妄议。
这这位镇压魂界碎片的秘境地母,竟说无法同少年比及。
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师弟,究竟是何等可怖的来历。
少年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却是伸手拉了拉山玺的衣袂袖口,很是亲昵。
“蒂姆言重了,我同山玺一见如故,特皆为莫逆之交,与身份地位,与实力修为无关。”
山玺动容,他虽说没有秘境地母看的那般透彻,但也绝对能够猜到少年的来历不凡。
他先前的确抱着以小博大的想法。
趁少年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实力修为之前,同其交好,与之结为莫逆之交。
不可否认,其中有着几分投机的意味。
可这秘境地母,却好似未曾看出自家孩儿的用意心思,直截了当的点出了自己根本不够资格收少年为义子,甚至直言不讳、毫无隐瞒地告知少年,他日后的成就便是她秘境地母也要望其项背。
这份宽广的胸襟,坦诚的气节,却是极为罕见。
大音若稀,大智若愚。
她这番举动,反而是大智。
既然是结为至交,若不坦诚相见,即便是日后少年有所成就,也绝不会真诚对待山玺;相反,或许会有种被蒙蔽欺骗之感,到那时,若是用心歹毒之人,或许便会暗中使绊,轻则重伤山玺,总者毁其性命。
少年七巧玲珑心,自然是推测出了其中的缘故,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拉扯着山玺衣袂的手,不曾落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即便是地母不收我为义子也无妨,我同山玺结为义兄弟之事,却是绝不会更改的。”丁小磊视线扫过身后的千余师兄弟,八万灵兽、魂煞大军“就冲地母、山玺替我解救故人,助他们折返宗门,这份恩情,小子便已然无以为报了。”
此言,若重锤,敲打在每位氏兄弟的心上。
无数年头思乡的愁绪,誓死追随少年、以命相报的誓言最终凝为两行清泪,滚滚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那,便替吾儿先行谢过。”
便是淡然稳重若地母,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她何曾不知晓,少年此诺,日后不仅能救他的性命,更是可助山玺登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知晓你在我秘境有着不少牵挂。”地母突然间敛去那稳重的神色,而是换上副别有意味的笑容“有份薄礼相送,莫嫌弃。”
正在少年尚未回过神来,却见当空飘下块深蓝色的布帛。
丁小磊伸手抓住,仔细打量,却瞧不见其中有任何异样。
这的的确确只块寻常的蓝布。
“此物,乃是我闲来无事炼出的。”见少年面有诧异,地母不徐不疾地解释道“此布,裹在头上,可令你分出一缕神魂,穿过秘境与外界世界的壁垒。”
她稍加停顿,继续言语道。
“就好似你在曜光塔所见的那些仙庭来使一般,可将你的身影投下,甚至可作为桥梁,将魂煞自你的脑中世界度过来。”
哦?
少年更是好奇。
下意识地将那块蓝布裹在自己脑袋上。
股股清凉的微风,好似自四面八方吹袭而至,令少年感到神魂、脑髓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嗯?
兀然间,他却瞧见身旁出现了个淡淡投影,片刻过后,凝若实质。
却是自己的倒映,瞧模样,完全是半分百的翻刻。
少年尚未出言,却是乐坏了身旁的羿乌,她先前心中很是惆怅难受。
别离在即,她是秘境中出生的,更是龙象之下第一圣灵兽,加之在剑灵、曜光塔仙庭来使的双重镇压下,她根本没办法离去。
难不成,她也要同那沐溪真人一般,同自己心爱的情郎,五百年一见?
个中滋味,便是想想便生出无数悲怆。
可有了这蓝布帛,少年倒是可以自由出入秘境。自是喜不自禁。
自是,灵兽、妖兽的仇隙宿怨延绵千万年,她虽是心中欢喜,可作为数万灵兽的首领,却无法感谢。
只是很是欢喜地摩挲着少年额头上的蓝色布帛,瞧着那道虚影偷乐,间或瞥眼秘境地母,心中百味陈杂,无比矛盾。
地母心思细腻,岂能瞧不出羿乌的想法,无奈却又感慨的苦笑了声。
“无论是妖兽、还是灵兽;山玺,或者圣灵兽,你们都是在我的体内诞生、成长,尽数都是我的孩子。”地母声音越发低沉,却是无比痛楚“可仙庭见不得你们聚于一处,设计挑拨,令你们互相残杀,说实话,最为痛苦的反而是我这个秘境地母。”
羿乌冷哼了声。
她只见到这地母乃是山玺的母亲,无数年的血海深仇,并不是寥寥数语便能化解的。
“没事。”丁小磊取下蓝色布帛,搁在胸前纳戒中“山玺大哥,不已经许诺,并且赠予了海量资源,让灵兽自己建城池了嘛,无论是宿怨还是仇恨,随着时间,斗会抹平的。”
唉。
秘境地母叹了口气,点点头不再言语。
或许,这是如今最无奈,也是唯一的办法。
“时辰到了,我们该走了。”少年绷紧着身子,脸上神色很是痛楚,那被沐溪仙子调教的无比大胆的女孩,正同少年十指相扣,且无比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羿乌,你带着大家伙建城,我会经常来看。”
面对丁小磊的嘱咐,羿乌自是忙不迭地点头。
“但愿没有被欧阳云瑶瞧见吧。”
少年心中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