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孟良心惊，对上自家主子的眼色，连忙阻道：“陛下九五之尊怎能亲自动手，还是让奴才等人来服侍殿下用药吧。”
“不，朕亲自来。”
昭元帝制止孟良伸过来的手，舀起碗中的药递到周宸嘴边。
孟良咬牙，刚准备冒死将那药打翻，只见自家主子已经顺从张口将药吞下。
似乎是懂了周宸的意思，他按捺下心中的担忧，安静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对父子你喂我就喝的戏码。
碗中的药渐渐见底，昭元帝满意的点点头，交代周宸：“你好好休息，时辰已晚，父皇还有折子没批，先离开了。”
“儿臣恭送父皇。”
目送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让一众太医退下，周宸面色冷淡撇了孟良一眼道：“你刚才的行为会害了整个东宫。”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若是百般阻挠其想达成的目的，难免会让其对这长达数月之久的昏迷产生怀疑。
虽然他并不怕让昭元帝查下去，但是之中牵扯太多，若是被昭元帝发现些什么，也免不了一番麻烦。
“可是那药未经过我们人的手。”
孟良有些不服，更多的是担忧。
周宸无奈轻笑：“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动孤。”
“属下还是不懂。”
孟良惭愧道：“自皇后娘娘逝世宰相大人告老还乡后，朝中所有人都认为圣上要废太子，一时没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他废了吗？”
孟良被问的一怔，呆呆摇头，不解看向周宸。
后者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沉声道：“母后一死，后宫刘妃独大，樊家又在这个时候退出朝堂，帝王 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如今在父皇眼里，刘家就是新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是为了制衡刘家，父皇也不会轻易废去孤。而刘妃，更不会在这个风尖浪口上动孤，毕竟是孤若是出一点意外，父皇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她。”
况且，太子之位由谁来坐并不是一定要他那位父皇说了算。
“去派人看着竹清宫那边，必要时候帮一把。”
错开这个话题，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周宸起身下床，哪还有先前虚弱的样子。
“如果不出意外，轩王过几日便会进京，让我们的人都警醒点。”
“是，属下明白。”
孟良感激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急忙下去布置。
是他鼠目寸光，未曾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还好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坏了主子的大计，便是这条命都不够抵的。
想着，孟良决定亲自去竹清宫走一趟。
说来也巧，这竹清宫就在东宫与隆清宫之间，是两宫中间往来的必经之路。
悄然跃上竹清宫外一颗不显眼的大树上，孟良向下看去，忽然有些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苏醒”了。
只见偌大的亭阁中，郎有情妾有意，好不快活。
昭元帝这会心情很不错，他很庆幸自己踏足竹清宫的决定。
看着面前广袖飞舞，身姿曼妙的女子，他想起这个宫殿的前主人，惊才艳艳的凌阳乡君，那个他始终忘却不了的喜欢之人。
想想还有些好笑，帝王怎么能有真心实意的喜欢呢？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对凌阳的喜欢已经到了影响帝位的地步。
如果不是太后从中阻挠，凌阳乡君，才是他心目中唯一认可的皇后。
可惜……作为帝王，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竹清宫？”
预期中的发问，这就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帝王吗？
檀儿姑娘望着面前威压甚重的中年男人，盈盈拜倒在地：“臣女，臣女是凌阳乡君之女杨婵，曾听母亲说这竹清宫是她出嫁前的住所，便想趁着此次进宫的机会来看看，还请陛下饶命。”
“凌阳乡君之女……”咀嚼着这几个字，昭元帝面色复杂：“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触及那双欲拒还迎的水眸，昭元帝喃喃：“确有几分相似。”
“你母亲近来可好？”
本是随口一问，却引得杨婵浑身一震，眼中含泪，满脸悲伤：“陛下不知，家母已在三年前过世，就连家父，也在一年前撒手人寰。”
“别哭。”
见不得喜欢之人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流泪，昭元帝又心疼又愧疚：“是朕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不怪陛下，是臣女自己没忍住。”
手忙脚乱将眼中的泪水拭去，杨婵破涕为笑：“您没怪罪臣女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母亲果然没说错，您是这天下顶顶好的人。”
“你母亲说话向来夸张。”
虽是否认，眼里的笑意却未隐藏，足见这番话甚得他心。
“既然你父母都不在了，那你住在哪儿？朕派人送你回去。”
昭元帝心中怜惜，丝毫不吝啬自己对晚辈的好，杨婵感激道，“臣女现寄宿在叔父家。说来也不怕陛下笑话，叔父家囊中羞涩，臣女也不愿拖累他们一家，正准备去外面租个小院子自己过来着。”
“胡闹，你一个女子租院落住安全怎么保障。罢了，这几日你就先住在竹清宫，朕命人替你布置一个好的住处。”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昭元帝潜意识并全不想让面前的女子受苦。
她的女儿，理应过人上人的日子，而不是屈居人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可以吗？”
对上女子那双期待而又害怕的水眸，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昭元帝险些没忍住将人纳入怀中。
他轻咳一声，状似平静道；“朕是帝王，金口玉言，你就安心住下，若有宫人侍候的不顺心，尽管来找朕，朕为你做主。”
“臣女谢陛下大恩。”
亲手将地上的女子扶起来，昭元帝有些心烦意乱，不自然道：“早点歇息吧，朕走了。”
说完也不等杨婵回答，便步伐匆忙离开，竟像见着心仪之人的年轻小子一样。
伺候了昭元帝大半辈子的总管太监临走时意味深长看了杨婵一眼，对上杨婵毫不瑟缩的神色，心中已有计较，快步跟上了走在前头的帝王。
孟良在树上看的啧啧称奇，如果不出意外，昭元帝这是真的老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