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云感觉到身后小人的紧张,拍了拍他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别怕,忘了姐姐在屋里怎么跟你说的了?”
大姐说想要的东西要学会自己争取,人生才能不留遗憾。
他听不太懂,但是知道大姐这是鼓励他开口回答父亲的话。
“想!”何晓东半个身子露出来,细小的声音就一个字,却格外的坚定。
他想上学,想跟大壮他们一起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学知识。
何大勇是个粗人,目光也看不了那么长远,只是觉得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性子又孬,难得主动开口跟他提个要求,再说去上学也不一定是坏事,“有学校肯要你就去,学费我给出。”
“你这话说的轻巧,你每月累死累活端多少水泥赚那六十块钱,家里几张嘴要吃要喝,丽敏脚受伤不能不管吧?她舞蹈学校读不成了,换学校找人送礼,哪样能少花钱?”
“娃上个小学就交点儿书本学杂费,能花几个钱?”何大勇搓着花生米喝了一口酒,“回头我跟工头说一声,以后晚回会儿家,顶多比别人多干点儿活儿就挣回来了。”
“这么些年为了养他这条小命花的大钱还少吗!要不是每个月给他买药花好几十,我日子能过得这么糟心吗?”
她身上这身衣服穿了三年,袖口都磨破了用缝纫机车了一圈又一圈舍不得扔。别人家里装电话买电视机,她连个手电筒都舍不得买,每天起夜去后院喂猪都得摸黑进圈。
嫁给何大勇之前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她张桂芳爱打扮,描眉画眼穿得也洋气,跟了他十几年,现在路上见到同村以前处处不如她的女同学都不好意思抬头!
“这不是儿子身体不好,能满足他的尽量满足……”
“他赶明个儿想要飞机大炮,你没钱卖血还给他造一套出来啊?”
何舒云跟何晓东一块站着,大眼瞪小眼看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跟真的一样。
见何大勇被张桂芳堵得一脸愧疚低头喝闷酒,何舒云适时开口提醒,“荣海不是给了一万块钱彩礼,当初说好了这钱留着给晓东治病用,从里面扣除一年也就几十块学费,不影响啥的。”
张桂芳听她提到彩礼钱,顿时警铃大作,“那是保命钱,谁也不能动!”
“我也没说要给别人花,二妈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哪儿就激动了?反正这钱留着给晓东看病用,啥时候找到好大夫能治好他的病才能动。”
“那意思找不到好大夫治不好他的病,就让他一直这么在家窝着混吃等死呗?”
何舒云看出些许端倪,句句紧逼。
张桂芳被她一双清粼粼仿佛看穿一切的眸子紧盯着,心头一阵心虚,底气不足,吼的越大声,“何舒云你安得什么心,居然口口声声咒自己弟弟早死!”
“晓东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你圈在家里干家务喂猪,迟早没病死也被你折磨的憋死了!”
“他一个病秧子不干不干这些还能干啥?我是他亲妈,反正不会害他!”
“亲妈你给女儿花一万块钱送礼找工作,不肯给儿子出十几块钱上学读书?这都是亲妈!?”
“那一万块彩礼钱让你拿去给丽敏送礼找工作了?!”
何大勇“哐当”一声手里酒杯扣在桌子上,一双虎目怒视张桂芳,“舒云说的是真是假?荣海给的彩礼存折呢?”
平时何大勇一门心思赚钱养家糊口,概不过问这些家务事。
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好歹是他老何家唯一的命根子,平时纵容张桂芳的脾气,涉及儿子救命钱,何大勇绝对没有好脾气。
张桂芳见丈夫脾气上来,黝黑的脸更加黑沉沉地,看那架势今天存折要是拿不出来,这事儿跟她没完。
张桂芳就觉得何舒云在荣家临了给她丢下那么一句话没好事,回来等了一下午不见动静,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跟她死的妈一样害人精,不是个东西!
何舒云见何大勇的反应,张桂芳挪用一万彩礼钱的事儿父亲竟然真的不知道!
那她上辈子遭遇的那么些事,父亲究竟是真对她没有一丝父女亲情,还是跟现在一样也只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情?
“磨蹭啥呢?存折拿出来我看看!”
何大勇喝了酒赤红脸喝斥大声,额头上的青筋暴突,酒精蹿着火气怒火中烧。
何晓东吓得一个抖灵,抱住何舒云的腿。他今年都九岁了个子才刚到何舒云腰身那么高,瘦的皮包骨头的肩膀头看得何舒云直心疼,甚至怀疑何晓东究竟是不是张桂芳亲生的?!亲妈做不出偷用儿子救命钱这种事儿!
何大勇可是实打实的亲爹,她倒要看看张桂芳接下来要怎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