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睡得极好,我原本是想着我这晚上估计心绪颇多,怕是睡不着好觉。
却不曾想这一晚上睡得安稳沉寂,好梦香甜。
细细嗅了一嗅,房里有着淡淡冷香。
我定睛看了。
是绿萼有心了,他替我寻了好些精致香料,这味道助眠,这样的好心思倒是细致。
我推开房门,绿萼正摆了早膳。
今早是枣泥山药糕、牛乳糕、豆浆还有些炸果子。正还冒着热气儿,很是新鲜。怕是他起了个大早床,难为他这么有心。
“殿下,今日的早膳还合胃口吗?”他见我正吃得起兴,默默退到我身后替我篦头发。他这该是练了很久的手艺,力度很好,加之他身上带着梅花的冷香,很是美妙。
我看他再帮我绾发,也就停了下答道:“甚好。”而后又接着吃起来。
他看我吃的开,比他自己吃饱了还高兴。
等我吃的七七八八时,他才缓缓道;“小公子正跪在门口呢,昨儿大半夜跑回来的,身上带着伤。我给草草包扎了下,不过殿下吩咐过锁了门冻他一夜,我就没开门。”
我算是明白绿萼了。
黎夜这小子真是惨,叫这么个心思细腻又滴水不漏的人狠狠整了一把了。
我晚上很是浅眠,若是有什么声响自然就醒了。若是看他有伤,肯定是心疼的没得原则了。可绿萼先是用熏香助我深眠,叫我不去打扰,他跟这小子算是冤家对头了,包扎时下手肯定不若我那样小心,肯定是让他吃了苦头。
今天一早又殷勤的替我绾发又是好好招呼我早膳,等我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告诉我黎夜正外头跪着呢。
这下子就算是把他叫进来,他也吃不着什么。
果然是对头,下手真狠。
我哈哈笑了两下,摸了摸他的头道:“绿萼啊绿萼,你真是聪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却是突然红了脸:“公……公主,公主您这是说什么呢,绿萼,绿萼只盼着能陪在公主身边,一辈子服侍公主,绿萼没有什么……绿萼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我摸摸他的头,而后慢慢开了门。
果然黎夜在门口正跪着。
两支眼睛里头全是红血丝,眼下泛着乌青,嘴唇裂了皮,又干又涩又苍白,一张煞白的脸更是不见血色。身上的确是带着伤,不过那包扎的手艺着实是粗暴了点。
我看他一副病死鬼的样子,突然是有些好笑,于是乎本上仙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脸的不屑:“还回来干什么,跟过去呀,不是不放心嘛,那跟着就别回来呀。我这个小破地方哪儿有什么值得的。”
他见我这么说话,有些委屈的看着我,声音也虚的慌:“徒儿,是徒儿错了,徒儿不该怀疑师傅。”
“别,你千万别,我一个闲散人,可担不起你黎家少爷的一句师傅,黎少爷还是回去吧,免得在我这儿受累受苦了。”我毫不掩饰讥讽的神色,直视他的眼睛。
他倒是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师傅,是黎夜错了,师傅对黎夜那样好,便是第一回见面,与黎夜素不相识,也还是出手相救。师傅本就是心善的人。黎夜不该怀疑师傅,更不该把师傅晾在一边,也不该怀疑师傅,是黎夜错了,还请师傅责罚,只是求师傅万万不要赶走黎夜。”他连着磕了几个头,真是用了些力道的,额角都出了血。
我扭头不看他,他便继续磕头。
可一旁的绿萼可不会叫他好过:“小公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殿下对小公子可谓是亲切如子,可小公子不稀罕殿下呢。殿下如今可不会再这样对小公子好了。小公子还请自便。”
我悄悄瞟了一眼,黎夜正瞪了绿萼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剥生吃了。
我又看了一眼绿萼,绿萼回了我一个无辜的眼神。
真不知道这二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又发生了些什么古怪的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像是仇人见面一样,眼红成这个样子。
“算了绿萼,别说了,带他下去包扎一下。这病死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叫别个以为我要逼死他。”我挥了挥袖子,在黎夜注视的目光下起身驾云,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暂时我也不想管他,叫他自己想清明了才是。
我又不是犯贱,当初不懂事喜欢上了南安,对他深种情根收不回来,此番下界寻找,不为别的,只是想同他有个了结。
若是莫明或是晴姐姐问了,我自然是这么答,好叫他们放心。
可实际上,我还是放不下。
那是我第一次爱一个人,就算是摔的遍体鳞伤我也会无怨无悔的去找寻他。
这次我去了妖族。
我想看看那个茜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这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怎么偏偏妖族就有一大一小两个公主,怎么偏偏是让黎夜看到了大公子茜玉洗澡,怎么偏偏就是一个不提防让小公主黎夜跑了出来,又怎么恰恰好让黎夜碰见了救了。
这是在是太过巧合,巧合的让我觉着背后有什么算计。
妖族北辰部乃是平育天妖神北辰紫府华阳君的后裔所发展而来。华阳君是少有的会关注后裔血脉的妖族神祗,因而北辰部在妖族五盟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
这部族阵地嘛,也算是重兵把守。
不过他们所谓的天罗地网,在我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更是漏洞百出,跟莫明留给我的那个洞府比都不值一提。
我只不过随随便便施展了个隐身之法,便是在这北辰部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丝毫的阻拦。
我原本是可以破开虚空直接去那茜心公主的闺房的,只不过我从未见过妖族是怎样生活,因而有着好奇,就想着这么看看。
不过也就是我这么个一念之差,竟是又叫我碰着了个故人。
在凡间的这几万年,我是看着这些凡人万年如一日的过着没得什么发展,唯一的变化,便是美食。
这也成了我的一番享受。
这妖族的食物带着异域的味道,更为粗犷些。
我坐在一处片着羊腿,不过吃了半块,正嫌手累呢。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白玉盘子,上面放着片好了的羊肉。
我正奇怪呢,又多了一个盘子,这次是包了面皮做好了的羊油卷儿,一个个码的整齐,甚至还浇了芡汁。
这年头,妖族服务这么好了?
我正准备抬头看看是哪位店员,想着定要留着他,再叫他们老板过来给他涨工钱。
可刚抬头我就傻了眼。
正好对上了一双眼底泛着暗金色光明的眼睛。
是当年那个在竹林一刀子划伤了我右肩的家伙。
我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不善起来。这一刀之仇我可记着清清楚楚,这些年苦修,也有着一份原因。我可想着把这一刀之仇报了。
他不言不语的坐在哪儿,过了半晌才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又塞了一把刀到我手里,对着他自己个儿的右肩膀用力一划。
血一下就彪了出来,幸好我方才怕油污,早早的施了避尘咒,如若不然,我此刻便是溅了一脸的红了。
这叫我看不透了。
合着这人是脑子抽了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溅我一脸血,好叫我恶心的吃不下饭?
他不声不响的给自己止了血,这才缓缓道:“惠阳有罪,罪该万死。”
这又是让我摸不着头脑,这是,傻了?
“公主,罪奴惠阳,眼拙愚钝,竟认不出公主真身,还口出狂言伤了公主,实在该死。”他扑腾一下跪地上了。
幸好我向来都是财大气粗定雅间,要是再下头的门店,这样可真是出大丑了,光是他劈自己的一刀就够麻烦了。
“这位……这位壮士,你先起来,起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你别哭,喂你这么大的个人,你哭什么啊……”他这厢又是跪又是哭的,倒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叫罪奴惠阳便是。”他擦了擦眼泪,坐到我对面,这样一幅模样,哪儿有当年我与他初见之时的冷峻。
“好好好,惠阳惠阳。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叫我公主,是不是你同绿萼是一道的?”我想了大半天,会这么叫我公主的,合该就是绿萼了,若是我猜的准,他该是和绿萼一道的。
“却是公主聪慧,万事了然于心。的确是绿萼通知我才晓得。我竟不知当年之人竟是公主,胆大包天对公主口出狂言,还害得公主受了伤,实在罪该万死。”他说着说着,又要去拿刀子再捅自己一下。我看着真是心惊肉跳,赶忙拦住了,他又一脸不解的问道:“公主是觉着这样不解气吗?”
这哪里是不解气,这是吓了我半条命啊。
我赶忙道:“解气解气,我可是解气了,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我真原谅你了”所以大兄弟,你可千万别再做什么了好吗?你可吓死我了。
他见我这番,这才放下心,又变成了那样一张面瘫的死人脸,变化之快叹为观止啊。
“公主,此番来妖族是何为?”
“没事闲逛。”
他原以为我会说什么大事,可一听我只是来闲逛的,若是可见,他头上必定有一滴拳头大的汗。
“那惠阳愿为公主护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看他这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别说是进皇宫了,便是在街上走都是引人注目的放冷气,哪里敢让他跟着?
只好是连哄带骗的把他打发回洞府去陪着绿萼了。
不过这样可就苦了黎夜小子了。
光一个绿萼就够他喝一壶了,如今加一个惠阳。
诶呀呀,日后生活必然是丰富多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