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二个小小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华下，时而清晰模糊时而模糊。
“我喜欢没有霜的清晨，这样地上的柴就不会太冻，我捡柴的手就不会被冻伤。”
……
“秋天晒稻谷，太阳落坡的时候，人们抢着收稻谷，扬起的尘土常常呛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若是因此停下来歇气，他们就会打我，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飞扬的尘土。”
……
“你叫什么名字？谁家女儿？”
“我叫苏子曦。温暖的温，子曰的子，洛神的洛。你呢，你叫什么？”
“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苏子曦，我叫苏子曦啊。”
……
苏子曦无措的看着这一切，她想上前看清楚二人模样，可是每当她靠近一步，那景象便会离她又远一步。
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苏子曦急忙大声道：“你们是谁？”
这场景这话，简直是太熟悉太熟悉，可她怎么也想不起，头痛得像要炸开。
朦胧中似乎有谁握住她的手，很是温暖，她又渐渐安静下来，沉睡过去。
苏子曦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清舟一身红衣含笑站在她身边。
清舟不是死了么？
苏子曦闭上眼睛摇摇头，再次睁眼只见柯珩遗着一身白裳含笑站在她身边。刚才果然是她的幻觉，而那个梦似幻觉又似真实，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看见是我很失望？”柯珩遗坐在苏子曦床头，将她扶起来坐好。
“我睡了多久。”苏子曦揉揉发疼的脑袋问道。
“你受了寒发起高烧，足足睡了二天二夜。”柯珩遗笑道，转身拿过熬好的药递给苏子曦道：“先把药喝了。”
苏子曦接过药，一仰脖子喝下。
“你倒是个不怕苦的。”柯珩遗见苏子曦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喝了下去，到底是她苏子曦。
怕苦？苏子曦冷笑，她早已没有怕苦的资格，对苦也早就麻痹。
“柔城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苏子曦一本正经道，淡淡的看着柯珩遗。
柯珩遗拿过空药碗，笑道：“如今柔城百姓的这次疫情已好得差不多，各个风口处，水源皆派了重兵把守，若是五日后没人再感染上新的瘟疫，那证明此次柔城的疫情倒真是告破了。”
苏子曦点点头，道：“你可有查那三批刺客的身份？”
柯珩遗起身道：“武功弱的那批是李家培养的私人暗卫。而蓝袍刺客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可我估计他们是百里王朝的人，而在铁桥最初遇到的那批刺客，既不伤也不害的，更是连半点儿线索都没有留下。我猜想，他们和柔城疫情背后的操纵之人脱不了关系。”
“你的意思是那批刺客是那人派来阻止我们去柔城，计划失败后，又处处阻止我们破解柔城疫情之谜的？可谁会如此无趣！他难道就当真如此笃定我们会解了这谜底。”
柯珩遗耸肩道：“这我可就当真是不知道了。可事实上柔城之谜到底也被破了。如若以后那批刺客不再出现，那说明我们的猜想也差不多对了。至于是谁，指不定日后就知晓了，总之是那几位野心勃勃之人的阵营中的一位。”
“不要忘了你也是那野心勃勃的人之一。”苏子曦冷笑道。
“我是你自然也是了，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一起的。”柯珩遗笑道，明亮的眸子柔柔的看着苏子曦。
苏子曦错过柯珩遗的视线，略一沉吟，道：“我要你利用你的眼线人脉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柯珩遗斟一杯茶道。
“替我查白然白城主的那一双儿女。”
“白然不是只有一个早逝的儿子么？”柯珩遗疑惑的问道，看见苏子曦的眸子，瞬间又明白了，道：“我这就派人去查。”
待柯珩遗走后，苏子曦叫来凌星，命她去阳县一趟。凌星会意的眨眨眼睛，将手中的血燕窝放下嘱咐苏子曦服下，飞身离去。
血燕窝珍贵异常，白然二袖清舟怎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知是谁给的凌星。
苏子曦看了一眼，转身走向清舟曾住过的房间。
这里面的东西还是走时的模样，可那坐着轮椅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子曦细细抚摸过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在这里，她曾与他高谈阔论，也曾与他谈兵论道。
什么江南风情大漠孤烟粗犷塞北，什么天下格局纵横交割，即便有时是胡说一气，仍旧是精神奕奕。
茶桌上还放着一台残局，红的锐气冲冲欲要直捣黄龙，黑的沉稳老练处处牵制，明明只需再走一步便可满局全胜，却是吃吃按兵不动。
苏子曦拿起棋子，半晌，终究还是将它放回原处。
清舟曾说过，有时候对他人痛下杀手是迫不得已不忍见之，可是久了，什么都早已麻木，那是权利高处的悲哀，想要再找回当初的感觉，既找不回，你的对手也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找回。你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死尸。
清舟是笑着说出那句话的，如阳光般明媚，让人忘记这话的残忍与寒意。
苏子曦坐在窗边低头细细想着，领悟着。
而窗外，腊梅花下，那抹黑色站在雪中痴痴的看着她已然很久很久。
白然说会替苏子曦好好保留着清舟住过的这间房，若是以后她再来柔城，也有个可以来看看的地方。
苏子曦冷笑着摇头拒绝，她想起白然房中的那幅画，难道日日夜夜的看着想着，便能减少心中的悲伤么？画中的人便能走出来对他说一句，我原谅你么。
不，那只会更伤。而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也不值得原谅。
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哪里来这么多时间精力去悲伤缅怀。
凌星带着一身的风雪匆匆回到柔城，一推开门只见苏子曦正坐在一火炉旁练字。
“这七八天过去，柔城的百姓简直是快要高兴过头了。一回来就听见他们一会儿高喊着小姐你的名字，一忽儿又喊着白城主，再就又是六皇子七皇子等人，可当真是精神好的没地方使了。”凌星一边进门一边埋怨道。
“他们压抑了大半年，由得他们喊去就是了。”苏子曦放下笔淡淡道。如今柔城百姓瘟疫痊愈，且再无一人感染上新的瘟疫，基本算得上是控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