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金芝已经端了白粥过来,翰林院这种地方,一向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况且金芝又只是下等的宫女,所能做的,也只是能用些白米煮些粥罢了。
可是苏安乐闻见这粥的味道,就饥饿难耐,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全靠那些苦涩的药汁维持着。
“这里是翰林院。”百里棠轻声道,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谢谢”。
是对着金芝说的。
这让苏安乐都不免诧异地多看了他两眼,虽然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感激之情,但是能说出这两个字,已经让苏安乐意外了。
站在屋子里抱着手臂的灵清缘,偷偷撇了撇嘴,翻了一个白眼,露出不屑的神色。她可不认为这种可怕的人物还会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金芝看起来沉稳,可是突然听见这两个字也是紧张了一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百里棠从金芝的手里接过白粥,用勺子在白瓷碗中搅了搅,顿时白粥的香味更是浓郁。
苏安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百里棠居然露出一丝笑意来,他舀了一勺白粥吹了吹,送到了苏安乐的嘴边。
苏安乐虽然饥肠辘辘,却还是没好意思下口,这屋中还站着两个人呢。
她伸手去接碗勺,嘴里小声地道:“我自己来吧。”
按照百里棠性子,此时肯定是拒绝的,绝对不会让碗勺落在苏安乐的手上,可这一次,却意外地,他没有拒绝,竟然将手里的碗勺朝苏安乐递去,嘴角还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苏安乐诧异地拿着手里的碗勺,抬头看了百里棠一眼,看见他的神情,愣了一下,忙收回了目光,一时间,心乱如麻,连腹中的饥饿也给忘了,手里的白粥也给忘了。
百里棠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苏安乐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舀起碗里的白粥就往嘴里送去,却烫得眉头紧皱,面目扭曲。
百里棠见状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慢点,又没有人给你抢。”
可是再烫苏安乐也没有把那粥给吐出来,她可不能在百里棠面前做这种事。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勉强将那口白粥咽了下去,感觉嘴巴里火辣辣地疼着。
之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期间,百里棠一直看着她,目光专注又温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让苏安乐很不自在,那粥虽然烫,但不得不承认,真的十分美味,有久违的记忆中的味道。
在东宫之中大鱼大肉了这么长时间,苏安乐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简单却美味的白粥了。
想来百里棠也是如此,苏安乐一边想一边纠结着,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舀了一勺白粥举到百里棠面前问道:“你要不要……也尝尝?”
这恐怕是这辈子第一次,百里棠居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灵清缘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只感觉这就是恶魔的笑声,听见这声音准没好事。
金芝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这一切对她来说很平常,她不熟悉百里棠,只以为他这一声笑,也是常见的。
只有苏安乐一个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她举着那勺白粥的手就那么举着,失神之间勺子微微倾斜,满满一勺绵软的白粥,缓缓滑落一些,落回了白瓷碗中,无声且温柔。
百里棠看着她那傻愣愣的模样,眼神里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温柔,他道:“怎么了?赶紧吃吧,补充好了体力,一会也好按计划行事。”
苏安乐这才低下头去,也顾不上自己的吃相了,咬着碗沿就是一顿乱扒,白粥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烫了,一碗白粥很快就见了底。
百里棠满意地拿过她碗里的空碗,递给了金芝。
“下来走走。”他对着苏安乐道,接着就小心地扶着她下了床。
她的腰间好缠着厚厚的纱布,昨日那个窟窿已经不再流血,只是如此重的伤,让人觉得疼得厉害。
苏安乐已经不止一次受伤了,所以那难耐的疼痛,她还能咬牙坚持。
百里棠也不想她下来走动的,若是稍有不慎,伤口必然会裂开流血。
可是他不得不让苏安乐那伤口再流一次血,因为留在这翰林院中实在太危险了,她的安危,他不能保障。
他太讨厌这种感觉了,光是已经过去的一天一夜,他无不时时刻刻都在焦灼不安之中。
看着苏安乐隐忍的神色,百里棠狠心道:“忍一忍,等回了东宫,就可以了。”
苏安乐乖巧地点了点头,百里棠的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他皱眉对着旁边抱着手臂的灵清缘道:“你帮她将腰间的纱布包扎得紧一些,一会你给她制造机会,让她有机会去你上次潜入东宫的地方。”
灵清缘立马识相地放下手臂,严肃且顺从地道:“我知道了。”
百里棠转向苏安乐,松开了扶住了她的手,苏安乐的身体晃了晃,终于还是站稳了,可细密的汗珠却从她的额头渗了出来。
百里棠皱着眉道:“我先回东宫,你坚持一下,很快就会结束的。”
说着他转身迅速地出了翰林院,走到灵清缘身边时厉声道:“动作快一点。”
灵清缘立刻应声道:“是。”
说着便行动起来,转向苏安乐道:“我先去引开那些侍卫了,你能找到上次那个地方不?”
苏安乐略思忖一番,点了点头。
她熟悉东宫,看过皇宫布局图的她有信心找到那个位置。
百里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看来他真的很着急。
闻言灵清缘便道:“那我们出发吧,我去引开那些侍卫,你自己找机会,我顾不上你。”
苏安乐点了点头。
金芝在她们身后神色凝重地道了一声:“小心!”
苏安乐回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灵清缘还为之前金芝所说的那些“姑娘家就该相夫教子三从四德”的言论感到后怕,此刻龇着牙不耐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便冲出了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