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叔也勉力一声接一声地应着,苏安乐这样重复地叫着,将他逗得笑了起来。
苏安乐见状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不再叫了。
“清儿……”安叔满是留恋地叫道。
安清跪在安叔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好啦……听爹说……”安叔宠溺地道。
安清这才抽泣着点了点头。
“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娘……没有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不要怪爹……”安叔泪眼婆娑地道。
安清忍不住大哭起来:“爹……爹我没有怪过你……爹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安叔,此刻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爹不是……不是要走……只是……先去给你娘……请罪……”他像哄孩子一样对安清道。
“不要……我不要……”
“你好好……好好听棠哥哥的话……”
似乎是为了让安叔安心,百里棠轻轻将一只手搭在了安清颤抖的肩上。
安叔果然安心了许多的样子,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越来越凉,无论安清如何哭喊,都没有再张开眼睛,他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结束了这让他疲乏的一生。
安叔的葬礼举行得很简单低调,他的死也没有对外声张。
只是百里棠、苏安乐和安清,都心照不宣地穿起了素衣。
安清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没有再和顾相遥一起抢着去找百里棠。
可她,却比往日得到了更多百里棠的关怀。
苏安乐见百里棠今日来一直沉默不语,甚至常常出神,心中酸涩。
对于安叔的离去,顾相遥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在被告知安叔只是出去远游了,她有点疑惑地看着苏安乐黯然的表情,也没有多问。
她甚至心中不免涌起一丝欣喜,她真希望在那次大火的幸存的安清也死去,这样,那场她放的大火,永远不会有丝毫破绽让别人查出与她有关。
她照旧每日对百里棠深情款款,每日去到百里棠的书房,为他泡茶弹曲,偶尔陪他下棋。
顾相遥从小便学习琴棋书画,这些都很是精通,弹得一手好曲,下得一手好棋,这成为顾相遥与百里棠亲近的资本。
而这些,苏安乐都是不会的,她那粗糙的手弹不出美妙的曲子,她虽懂得兵法,却不会在那一方小小的棋盘上叱咤风云。
所以,顾相遥能看出,苏安乐想对百里棠示好,可她根本没有资本向他示好。
又一次顾相遥听见苏安乐邀请百里棠去城外骑马。
书房内,苏安乐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看你这些天心情苦闷,不如……我们去骑骑马……”
百里棠微微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现在是非常时期,不适合骑马。”
苏安乐似乎愣了愣,道:“是我……是我疏忽了……鲁莽了……我先下去了……”
接着顾相遥避到一边,就见苏安乐神色黯然羞愧地匆匆推门而出,离开了。
她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得意与不屑的神情来。
她怀中抱着古筝,姿态妖娆地推开了百里棠书房的门,熟门熟路地道:“太弟大人,今天您是要下棋呢还是要听小曲呢?”
百里棠揉了揉眉心道:“弹首曲子吧。”
顾相遥立马就弹了起来。
“弹得不错,”百里棠淡淡地道,正当顾相遥为此沾沾自喜时,却听百里棠接着道,“回头,你也去给安清弹弹吧,她最近心情不好。”
顾相遥的脸色立刻变了,嘴上却应道:“是。”
她心里却是极其不情愿的,她自然不会去给安清弹曲子,她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
上午,跟着元老学完了兵法,下午苏安乐便在后院里发呆。
安叔故去的事,他们都没有告诉元老,元老年事已高,他们不想他为此事伤心。
可是,再也没有人回来指点苏安乐武功了,她呆呆在坐在长廊里,一座就是一下午,她的眼前脑海中,总是还会浮现安叔教她练功的场景。
她一直都很羡慕安清,羡慕安清有这样一个爹。
她从小无父无母,从来不知道有父母是怎样的滋味,但是看着安叔对安清的关爱宠溺,她突然无比羡慕安清。
她喜欢安叔教自己武功的感觉,她会恬不知耻地幻想,自己就是安清。
林澈步履轻缓地走到苏安乐的身后,他也是一身素色的衣衫。
他们将安叔故去的消息告诉了他。
林澈看着苏安乐黯然失神的样子,看着她满脸怀念的样子,不禁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可是手伸到一半,还是缩了回来。
他小心地坐到她旁边。
过了半晌,苏安乐转头看见了他,诧异地叫了一声:“林澈哥哥……”
林澈看着她,绽放出一个笑容,可是苏安乐看得出,他的笑容有些勉强,还有些疲惫。
“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可以去找顾相遥和安清啊!”林澈柔声道。
苏安乐移开目光,黯然地道:“安清现在谁也不见,相遥……”苏安乐想起百里棠书房传出的乐声,心中烦闷起来。
林澈疑惑道:“怎么了?”
苏安乐摇了摇头说:“相遥她不知道安叔的事情,我也不想露出破绽。”
林澈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你可以找我,在我面前不用怕露出破绽。”
“可你不是忙嘛,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苏安乐微微撅起嘴道。
林澈的心里突然一片暖意,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道:“那我以后多抽出点时间,让自己不那么忙。”
苏安乐点了点头,露出几分倦色。
清晨,苏安乐照例给百里棠束发,自打安叔离世,一连几日,百里棠都是面若寒霜。
今天,百里棠却开了口,可他一开口,就便是刀光血影。
屋子里很是寂静,只有木梳与发丝轻轻摩擦的声音,大家的心情虽然都很沉重,这安静却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去杀一个人。”百里棠冷冷地道,铜镜中,他的双眼露出癫狂与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