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人呐,都有手有脚,其实谁也谈不上多么需要谁,离了谁,一样可以自己动手……”
穆夫人的话还未说完,穆蔚迟的眼睛已经亮了,他猛地站起来,道:“不行!我得去找她。”
他的身形消瘦,本来俊秀的面孔因为长出了浓密的胡渣而显得分外沧桑,可他的眼睛却是这么多天来从未有过的有神和明亮。
穆夫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次却是开心的眼泪,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终于想通了。
穆蔚迟将脸上的胡须刮干净,然后沐浴洗漱更衣,重新变回了那个翩翩佳公子,接着便匆忙往东宫而去。
百里棠下了早朝回来,便见到了未雨。
“太弟大人,穆公子来了。”未雨跟在刚下马车的百里棠身后,压低声音道。
百里棠身穿蟒袍,眼神淡漠,颇具威严,他眼中闪过微微的诧异,有点好笑地道:“恢复得倒挺快。”
未雨又接着道:“他现在在姑娘的住处。”
百里棠突然停下了步子,表情变得阴冷可怖。
“要不要……”未雨迟疑地问道。
“不用。”百里棠冷冷地道。
他想起那一日苏安乐失魂落魄的样子,宽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今天的早朝很是不太平,却是让百里棠和百里荀都很满意的不太平。
去早朝的路上,百官总是结伴而行,尤其是穆宰相,官员们总是热情甚至谄媚地上前打招呼,而左都御史和穆宰相的关系也十分友好,左都御史总是主动跟穆宰相打招呼,之后上前交谈。
可是今日走在长长台阶上的左都御史却没有上前跟穆宰相打招呼或者交谈,甚至在穆宰相主动跟他打招呼时,对其视而不见,尽快脚步离开了。
穆宰相面露疑惑,却也没有在意,彷若无事地朝金銮殿走去。
虽然早朝时没有明显的冲突,但是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的不正常,穆宰相对政事侃侃而谈,前些日子总是积极附和的左都御史,这次却是保持沉默,低着不语。
百里荀假装无知无觉,心里却在冷笑。
他派去了杀手,刺杀左都御史,他想看看元老穆宰相到底在百官里有多高的威望,即使流言成真,也都誓死拥护他吗?
可是刺杀没有成功,有人救了左都御史,据他派去的尾随马车的人来报,是一个十瘦弱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但是出手十分凶悍的姑娘。
不过,看来,刺杀已经有了效果,左都御史也不再一味信任宰相大人了,看来穆老宰相的阵营并不是无坚不摧,试问,有谁不怕死呢?
百里棠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百里荀最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的皇位有所动摇,所以左都御史视他若无物一度表现出对穆宰相超凡的忠诚,对他来说无法忍受,他一定会对左都御史下手。
可若是左都御史就这么死了,未免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他让苏安乐从百里荀的手下保护了左都御史。
可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恰恰相反,一切才刚刚开始。
左都御史无精打采地回到府中,穆宰相邀请他下午一起去茶楼喝茶,他讪笑着拒绝了。
回到府中他便不再出门了,经过上次的事,他再也不去醉仙楼喝那让他念念不忘的醉仙酿了,有时候馋的极了,才会差府中的小厮去买上一坛。
对此,御史大人府中的正妻和小妾们可就开心了,她们的老爷自打没了这去醉仙楼喝酒的毛病,便频频找她们解闷儿。
这天晚上,御史大人用完晚膳便去了许久没有去过的四姨娘那里,四姨娘酷爱打花牌,更是打的一手好花牌。
御史大人从前总是会和她打两局,今天来也不免要再久违地玩上一会。
四姨娘听闻御史大人要来,乐开了花儿,还提前温了酒,要与御史大人畅饮一番。
四姨娘今天可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一早便在门边翘首以盼,可算盼来了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来了便与四姨娘打起了花牌,四姨娘分外懂得投人所好,是以,也是所有妾室中最讨御史大人喜欢的。
只见御史大人和四姨娘正打着花牌,桌旁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四姨娘脸上洋溢着笑容,让她越发显得明艳,御史大人也觉十分惬意。
突然,屋中的烛火摇曳了一会,竟尽数熄灭了。
经过上次的事,御史大人变得分外敏感,烛火熄灭了,四周一片昏暗,他突然心慌地大叫:“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仿佛黑暗中有无数把冰冷的刀刃正对准了他的喉咙。
“老爷,您别着急,甜儿!甜儿!快过来把灯点上!甜儿!”
可是喊了一会,却不见有人答应。
御史大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怒意连同恐惧一起攀上他的背脊和胸膛。
四姨娘也急了,加大了声音喊道:“甜儿!甜儿!”
这才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答应。
“赶快过来把灯点上!”四姨娘尽量压抑着怒意地道。
“奴婢……不必这就把灯点上!”
甜儿知道死姨娘和老爷都生气了,心里也分外焦急和害怕,忙手忙脚乱地将烛火点上。
光亮突然充斥了这一片灰暗的天地,四姨娘胆战心惊地去看御史大人的神情,御史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紧皱着双眉,额头有汗液成滴落下。
四姨娘立马挤出笑容拿起了桌上的白瓷酒杯,用帕子裹住酒坛子滚烫的把手,小心给御史大人倒了一杯,酒液清冽,顿时,满屋的酒香。
“御史大人,快喝一杯压压惊吧。”
嗜酒如命的御史大人呼出一口气,怒意消减了大半,惧意也被这烛火和酒香驱散了大半。
他伸出手接过酒杯,低下头闻了闻,酒香沁人心脾,让他刚才的不愉快顿时消散。
他将酒杯往嘴边送去,突然感到手指一阵剧痛,他的手一抖,酒杯掉在了桌上,酒液大半洒在了桌上,小半落在了他的袖子了。
“怎么了老爷?有没有烫着啊?”四姨娘紧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