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棠读完一页,正要翻页,余光瞥见苏安乐,这才回过神来,云淡风轻地道:“来啦,过来坐。”
苏安乐乖乖地坐了过去,看着百里棠波澜不惊地给她舀汤,她扭捏半晌道:“那个……谢谢……”
百里棠诧异地抬头看着她,自打他和苏安乐一起吃晚饭以来,他次次都给她舀汤,今个竟然听见苏安乐给他道谢。
可这诚意十足的道谢听来,他却总觉得不舒服。
他正要黯然开口说不用,却听苏安乐接着道:“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百里棠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开口问。
“谢谢你帮我还钱给穆蔚迟。”苏安乐低着头。
百里棠这才心下了然,他的确帮苏安乐还钱了,可至今穆蔚迟都没有收,为什么苏安乐会觉得他已经收下了?
那只能由两个知情人当中的一个告诉她了,如此也好,至少他不会任由她在外面为了银子抛头露面,甚至遇上危险。
百里棠没有否认,而是淡淡道:“你若真想感谢我,就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
苏安乐的脸腾地就红了,和方才因感激道谢而脸红截然不同,她感到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让她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心脏变得格外柔软。
可是她的心跳却比平常快了好几倍,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把苏安乐给撞晕过去。
一盆冷水却从天而降,百里棠接着道:“方便执行任务。”
苏安乐身上的暖流一瞬间就褪去了,心脏柔软的某处,也顿时坚硬起来。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异常,不再说什么,闷头就将一碗参汤灌进肚子。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细嚼慢咽吗?”百里棠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
正在往嘴里灌汤的苏安乐心中一急,一口热汤从嘴里喷了出来,她已经不敢去看百里棠,此时,她觉得是她这辈子最不堪回首的时刻。
翌日早朝,百里荀还未到场,官员已经差不多都到了金銮殿,却不见沈三秋的身影。
七嘴八舌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百里棠勉强从那些杂乱的声音里听到了“负荆请罪”、“就在殿外”、“被蒙骗了”这些字眼。
他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这下他可以安然地看一场好戏了。
过了一会,百里荀来到了朝堂之上,百官叩首行礼。
待所有官员起身,百里荀满脸宽厚仁爱地看了看他手下的文武大臣们,却皱了皱眉眉头问道:“今日怎么不见沈爱卿?”
沈三秋站在武官队列之首,是十分显眼的位置,百里荀一眼就发现了异常。
却没有人答话,只在刚才安静的片刻的金銮殿,又开始嗡嗡作响,众人议论纷纷。
百里荀见无人搭理他,苍白的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却突然见一个人影从殿外走来。
那人身形魁梧,步伐沉稳有力,逆光行来,可以看见身上背了什么东西。
这下,金銮殿更是沸腾了,百官们原本刻意压低的声音此刻也顾不得去压低了。
百里荀眯着眼睛看去,待那人行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人尽然是沈三秋。
沈三秋今天看起来,与以往的意气风发相比有几分颓然之色,他脸上唏嘘的胡渣更显得他有些憔悴。
他今天没有穿平日里上朝时穿的朝服,却是穿了单薄的浅色衣裳,背上背了几根稀疏的木条。
这就是传说中的负荆请罪了,可是百里棠看了看那木条,别开眼去,神色如常。
穆蔚迟却是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好在大家都在激烈讨论,声音盖过了木穆蔚迟的嗤笑之声。
只有穆宰相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穆蔚迟一眼,穆蔚迟却没看见。
郝墨轻轻推了穆蔚迟一把,虽然他也是忍俊不禁,但是还是想提醒穆蔚迟此举实在不妥。
沈三秋不愧是一员猛将,连声音也是浑厚有力,穿透力极强,他一出声,百官声音都静了。
百里荀疑惑地看着沈三秋,想开口询问,奈何百官叽叽喳喳个不休。
“罪臣沈三秋,请皇上降罪!”沈三秋单膝跪地,一脸舍身取义的神情。
穆蔚迟心道,就他身上背着那几根干枯的小木条,说是负荆请罪?他紧抿着嘴唇,在心里大笑起来。
百里荀终于有机会问道:“沈爱卿这是?”
“皇上!臣有罪!请降罪于臣!”沈三秋一脸苦相,哀求道。
百里荀面露不解,道:“沈三秋突然如此到底所谓何事?就算沈爱卿犯了什么错也需说明啊,这好端端地,要朕赐你什么罪啊?”
沈三秋却一脸大义凛然地道:“欺君之罪!”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连百里荀的脸都僵了僵,也只有穆蔚迟和百里棠还能一脸淡定了。
半晌百里荀才试探着问道:“欺君……之罪?沈爱卿这话从何说起啊?你到底何时何地犯了欺君之罪?”
沈三秋急切地道:“皇上,无论如何,无论皇上您如何降罪,都请降罪在我一个人身上!此罪微臣愿一力承担!”
百里荀道:“你先说说,到底所为何事?”
沈三秋却执拗地道:“皇上您先答应我,不会降罪于其他人!”
百里荀却不悦地道:“你这是在和朕谈条件?”
沈三秋惶恐地道:“微臣不敢。”
“那你赶紧说说是什么事,朕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百里荀好脾气地道。
百里荀对沈三秋格外重视和放纵是众所周知的,毕竟他是护国大将,多年以来保卫边境都少不了他。
沈三秋似乎颇为纠结,思忖良久才道:“是为了上次微臣奏报皇上之事,说是我手下的丁副将的儿子被东宫之人打成重伤,原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百里荀眯起眼睛道:“误会?”
“是……”沈三秋做出十分懊悔的样子道,“都是微臣听闻此事一时间气昏了头,原来我那丁侄子并没有被打成重伤,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说是东宫之人所为,也只是误会一场。”
一时间,金銮殿里议论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