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如果是时重的话,他是不是……这个人不会伤害她的。路渐遥鼓足了勇气,面对时重的感情,她也试着勇敢起来,她想要说出口。
回答他吧,你喜欢他就该大声告诉他。路渐遥动了动嘴唇,心口有些疼,“我……”
她后半句话消弭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中,强烈的旋律把路渐遥后半句话淹没。时重微微蹙眉,他不关心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固执地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刚刚……”路渐遥一下被手机铃声拉回现实,这是她给路年设置的专属铃声,她不用看来电显示她都知道是路年打过来的电话。
路年……路年?路渐遥的心被狠狠地扔到了地上。她整个人被铃声拖着回到泥泞,路渐遥再度躲到黑暗里。她怎么忘了自己什么样的处境呢?
她……不能说。路渐遥垂眸,她不敢看时重,自己眼睛疼得厉害,她咽下的话变成刀子一寸寸割着她的心,一种说不清的感受涌了上来。
难过,委屈,憎恶……怨毒的心思在心中扎了根,这一刻阴暗的情绪在她心里疯狂生长。路渐遥从未像这一刻明白自己和时重之间的距离在哪儿。
这个人是阳光,而她是躲在泥沼的荆棘。路渐遥藏了太多心事,她太过清楚自己的性格有多残缺,导致她做什么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说:“我该回家了。”
“路渐遥。”时重一手撑在路渐遥身后的树上,他手掌下滑,他想要对上路渐遥的眼,他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对他如此的绝情?更想知道他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自己一点儿?
路渐遥肩膀瑟缩了下,她不想让时重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双腿一弯,蹲下身子从时重的包围圈里退了出来。她转身就往教学楼走,脚步飞快,一丝一毫也不敢停顿。
“我要回家了。”路渐遥再次说道,她走的很快,一路小跑离开,长长的头发在身后甩出一个弧度。
时重看着路渐遥一点点远离自己。
这像极了他们的关系。这一次,时重没有跟着过去,他看着路渐遥一步步走远,她没有一丝一毫地停留,她对他没有分毫的留恋,路渐遥就这么抛下他而去。
要是程未远,她一定会停下来等他的吧?时重眸中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所有的光芒潮水退散,只剩下干枯龟裂的黑暗,眼中满是荒芜。此刻,唯独他心中那份感情愈发浓烈。
路渐遥跑回了教室,她一路都告诉自己不能哭,她不能流露出一丝脆弱,她有什么资格哭?胆小鬼有什么哭的资格?等到她回过神来,她已经把时重扔在了身后。
她……竟然没有等时重?她竟然没有停下来过一次。路渐遥跑出教室,四下张望,她找不到时重的身影,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路渐遥,你真特么是一个胆小鬼,真令我恶心。她在自己的怯懦和时重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如此怯懦和不堪的她,甚至让她自己觉得恶心。
她甚至没有勇气拿出手机给时重打电话,她一遍遍划开屏幕,这样一个恶心的自己,让她几欲作呕,她又有什么资格给时重打电话呢?
屏幕上突然亮起,上面是时重发来的短信。
——你今天可以自己回家吗?
路渐遥重复了一遍,脑子中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这个人终究还是厌恶了她的怯懦吗?她不知道,不敢问,她也不敢想清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同样的路,短短的距离,她从未发现那条路是如此的陌生,每一个人的眼光都是如此冷漠。
她突然好想哭。路渐遥记得她险些撞到一辆车上,司机及时刹车才没有酿成惨祸,路渐遥却莫名希望司机撞上自己。
这样,她是不是有理由哭了?路渐遥只想找个地方,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哭一场。她拿出钥匙,半天插不进去钥匙孔,钥匙链上的铃铛发出不小的声响。
门被人打开了,门后是路年的脸,他脸上是焦急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路渐遥呆呆看着他,她手中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她快要忍不住了,耳朵很疼,眼睛也很疼,心里更疼,她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看看自己还会不会这么难受?
路年在这儿,路年在家,她还能哭吗?路渐遥不知道,她就这么看着路年,钥匙忘了收回来。
这是怎么了?路年一怔,他脸上还带着怒火,在看到路渐遥红红的眼眶,他所有怒火都散了下去,连忙侧开身子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路年颇为不自然,他当了这么多年严父,一直端着父亲的架子,不曾柔和地和路渐遥说话。尤其是在路渐遥回家晚了以后,他脾气更是不好。
“你……回来了啊?”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路渐遥的极限,她一脚踏入家门,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滚烫的泪水,落到她的手背上,似乎要把她手背烫伤。
她……也会有温度啊?路渐遥不知道,她撑不住了,她躲在自己的壳子里这么久,第一次想要探出头告诉她喜欢的男生,她有多么喜欢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那为数不多的勇气一击就碎,她的怯懦和自私变成无法逃脱的噩梦,为什么她这么怯懦?她还要这样多久?这个令自己都讨厌的她,为什么要存在啊?
路渐遥身子一点点滑落,路年手疾眼快抓住路渐遥的胳膊,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路渐遥一哭,路年本能觉得路渐遥是受了委屈。
路渐遥不说话,她只是想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她想躲起来呀一个人哭一会儿。上一次,就是她哭了一会儿就好了,这一次一定也可以这样的。
她自己哭完,自己填了报名单,一个人报道开学军训,她自己就可以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和关怀,更不需要路年的感情。
路渐遥越是什么都不说,路年就更是着急,“是不是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你说话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你不说,那我就去问你老师去!别哭了,有什么事非得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