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浅兮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马车黑漆漆的车顶。继续躺了一会儿,略感不适,木浅兮这才发觉睡前马车行进的颠簸感已然消散。掀开车帘,车夫竟然无影无踪,独留她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远方传来野兽的嚎叫,马儿被拴在树旁,撂着蹶子来回摇晃。
没等木浅兮想明白什么情况,远处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木浅兮浑身一个激灵,将身子往马车内缩了缩,放下席子窝回铺盖。
忽然一只大手掀开车帘,浑厚的声音卷起一阵寒风:“出来吧!”
一只小团子迅速从车上滚下来,又团成一团,缩在车边远离黑袍人的地方。
木浅兮战战兢兢想着如何开口才能平息这位神秘人的怒火。然而,黑袍人率先开口叫她猝不及防。
“乖徒儿!”黑袍人深情呼唤道,“我是你的亲亲师父啊!”
木浅兮抬头,手悄悄伸向地面摸了块石头。
所以这是…变态吗?
而黑袍人仍在不远处,伸出两手,“徒儿,你干嘛离为师这么远?过来,过来啊!”
“……”什么鬼!
考虑了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后,木浅兮手捏紧了石头,再次开口:“我不认识你。”
“为师知道,”黑袍人满不在乎,“但是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嘛!”
“…你是我师父?”
“对啊!”
黑袍人一脸灿烂笑意,徐徐进行着犯罪行动:“来来,乖徒儿,过来坐!”
我勒个去!还是好想一石头砸死怎么办!
木浅兮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没有拜师。”
“啊?”黑衣人愣住了,自言自语道:“难道不是汝阳郡主府送来的孩子?”
“郡…主…府……你就是宁管家说的,师父?”
黑衣人眼前一亮,灿烂的笑脸自带“bling~bling”的音效。
“宁管家是说宁朝河吧,那就没错了,我就是你师父啊!”
木浅兮这才想起,昨夜宁管家好像是跟自己说了这件事,然而她跟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男孩一起疯玩了一通,就给忘记了。宁管家介绍来的…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木浅兮定了定心神,问道:“为什么选我当你的徒弟?”
“因为小小的啊!”黑袍人厚颜无耻道,“好可爱呀!”
…就为了这种草率的理由吗混蛋?
木浅兮看着黑衣人,总觉得不靠谱,一瞬间内心十分后悔没有拒绝宁管家,现在只好绞尽脑汁说动黑袍人放弃做她的师父,但是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见他殷切地盯住自己,只好干巴巴地开口:
“但是,小小的孩子有很多吧……”
“其实,收你为徒并不是为师的本意…可那司徒他竟…他竟…”见那黑袍人一副凄惨不可言状的委屈模样,木浅兮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
有有有有有故事!宁老头他肿么了?其实他是一个大魔头杀人不眨眼?本想杀我灭口可是你拼死相救?哎呦那离兮她们岂不是很危险!又或者他其实是个变态,觊觎你的美貌所以送我来讨好你?而你其实对他也早已芳心暗许?卧槽太重口了!
木浅兮自行脑补不下十万字的虐心小说,对面黑袍人却还只顾着泪眼婆娑,于是她瞬间不乐意了。
“宁老头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快说出那些惊天秘密,让她来憋着痛苦纠结啊!
“他竟…不许我带走王府小郡主!”黑袍人苦大仇深继续说道:“真是的!不就是拜个师么!那小郡主也是那么小小的,被他这么古板的人管着,真是可惜了……”
“…呵呵。”
面对此等厚颜无耻的小人,木浅兮暗道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
所以她果然是被推出来的无辜小可怜吗?
木浅兮默默唾弃残忍无耻心狠手辣的宁管家。然后仔细打量对面之人,对方大概是而立之年,嘴边蓄起短短的胡须,除却举动像个变态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唔…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便想试探一番。
“可我不想当你徒弟怎么办?”
“我听说你是小乞丐。”
“是啊。”
木浅兮有些迷惑,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哎呀!”黑袍人神色惊讶地从地上拾起一把匕首,“这是谁的东西,怎么掉在地上啊!”
…不是你的就快扔掉啊喂!收到袖子里是怎么一回事啊!话说这样更让人担心了好吧?!
“其实一切好商量……”
黑袍人点点头,“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对陌生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但是对待徒弟,可就不一样了。你明白的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徒儿~”
黑袍人瞬间转变了态度,笑眯眯地把我扶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个布包,“为师给你准备了一些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
“师父…木剑我能理解,但是这个厚布是什么意思?”
“唉,徒儿,”黑袍人有些扭捏,“不瞒你说,你师傅我另有几个弟子,皆是男儿之身,你与他们一同习武多有不便之处,此物能助你隐瞒女子身份。”
…好吧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
“那这个呢?”木浅兮捧起一块钢板。
只见黑袍人脸上难掩得色:“徒儿既扮男儿,怎能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柔柔弱弱成何体统!将此物围于胸前,必可如男儿身强体壮,令他人刮目相看!”
“咣当!”冷硬的某宝物从手中滑落,木浅兮满心只剩绝望。
“徒弟,记住为师名讳,司徒意!”
“司徒师父……”木浅兮神色迷茫。
“何事?”司徒意心情颇好地答道。
“不拜师了行不行?”
“唰—”
司徒意眯眼,“这刀锋怎么这么刺眼!”
“!”
嘤嘤嘤好可怕!
*
一切收拾妥当,待木浅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纯爷们”的气息,司徒意就自告奋勇架着马车带领木浅兮走上了回家之路。
木浅兮仔细看了他两秒,就淡定地上了车。听见司徒扬鞭赶马,心还是放回了肚子里。
虽然这位看起来很不靠谱没错,但是除了言辞有些奇怪倒也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再怎么样,宁朝河也不会把她塞给一个人贩子吧!
但!是!!
当司徒用无辜的小眼神看着她,说出一个事实之后,她简直想呵呵哒。
“你说…你要卖马?”
“对呀。”
在这个偏远的村庄里,村民们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外来人。一大一小正站在村口对峙,木浅兮强忍心中翻涌的怒气,竭力平静下来问:“为什么?不是走得好好的吗,干嘛要卖马?”司徒开口:“我饿了……”
我去!木浅兮一口血堵在喉头差点喷出来,这样无辜的表情你是要闹哪样啊摔!
“那就去买吃的啊!”关马什么事!
沉默。
沉默。
沉默。
“…你没钱?”
饶是司徒厚脸皮也不禁红了脸,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同时给自己默默点了赞。幸亏没有把马车扔下,等到要吃下一顿的时候就可以考虑把马车卖掉。这样想想自己简直不能更机智!小徒弟也一定更加崇拜自己了呢!
而此时,他的小徒弟正在内心天人交战,考虑着要不要收拾行李跑路。
我去,这种卖马充饥的架势简直不能更熟练,一看就是业务熟练啊!这次卖的是马,下次指不定就是人了!逃跑!一定要逃跑!
司徒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木浅兮内心的想法,只当她是默认了,于是喜滋滋地准备找买家。
“等等!卖了马,我们怎么坐马车?”
正说话间,只见司徒神态自若牵来一头…驴。
木浅兮杵在驴前。
司徒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徒弟比较满意。
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喂!!
“为什么…不牵头猪来?”
“那怎么行!”司徒正色,“猪那么贵!”
木浅兮彻底风中凌乱。
回过神来,眼前一晃,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飞入马车。司徒笑得很爽朗。“徒儿,上车吧,师父带你去找你师兄!”师兄?
马车猛地前行,木浅兮无意识中往后一栽,脑中思绪如潮飘过几个身形壮硕背负刀剑的北方糙汉,瞬间打了个寒颤,耳边传来司徒的谜之叫喊:“啰啰啰啰……”
这是叫猪的啊!
琅琊山山脚,翠绿竹林前,几个半大孩子或坐或立。其中两个年长一点的时不时望向远处,显然是在等人。
其中一个长相俊秀,虽说衣装简朴,周身气势却是逼人,此时,他皱着眉,向身边人说道:“师兄,师父不是说过今日便可归来,如今为何迟迟不到?”另一人同样容貌清秀,此时望望远处,尽是荒山一片,哪有半分人影,只得道:“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
正说着,便有声音传来,不过多时,一辆…驴驾马车便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只消一眼,小弟子们便断定:如此行径,定是师父!年长的几个立即作出反应:准备,各就各位!
于是,待到司徒和木浅兮慢慢悠悠到山脚下,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成功吓到了领头驴。
“徒儿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听见司徒略显无奈的话,木浅兮偷偷把车帘掀起一条缝,无耻地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