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浅兮简单吃完一顿饭,被二人不由分说按在马车内的软榻里,身上脸上围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
木浅兮无辜地看着二人忙活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王落轩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这不是给你盖点东西呢吗?你不用管我们,好好睡觉啊!”
木浅兮无奈:“所以为什么我要休息?现在还是大白天……”
“你前几天不是昏迷了吗?这才刚刚醒来,身体虚着呢,听话,什么都别想了,赶紧睡……这被子是不是有点薄啊?”
说着,身上的重量又重了几分。
木浅兮瞬间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好半天才把脑袋从被窝中探出来,吃力地看着二人。
“总之……多谢你们两个了。”
“不用客气,千万别想着报恩!你好好休息就成了。”水流萤一甩脑袋,自我感觉良好地摸了摸下巴,那活泼程度跟在王府当丫环时简直不是同一个人,看得木浅兮一阵无语,只好好笑地闭了眼。
在木浅兮安心休息的时候,萧城内的长乐王府却不平静。
石桌旁,镜未翎低头沉思,眸中思绪无人能够看清。
丹青从院门外走上前,回禀道:“王爷,李通抓到了。”
“嗯。”镜未翎应了一声,抬起头目光却飘向院墙,“王妃的消息呢?”
丹青神色一滞,回答道:“暗卫还在搜寻崖下,暂时没有发现。”
“是吗?”镜未翎看了丹青一眼,后者立刻跪下,镜未翎的目光再次移开,手指慢慢摩挲酒杯,他倒了一杯酒,沁人酒香立刻扩散在空气中,带着一丝清甜。镜未翎一饮而尽,却在上好的酒中尝到难以下咽的苦涩,酒液从肠胃中缓缓划过,像是一路燃起火焰。
良久,镜未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吩咐下去,不必再找了。”
“王爷……”
丹青的话被镜未翎的手势阻住,后者声音淡淡:“她……不想见我。”
“…是。”
*
三个月后,未国国都街头。
卖花姑娘嘤嘤嘤地推开侠女打扮的英姿女子,一路小跑到倒地的壮汉身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铁蛋,你怎么了啊铁蛋!不是说好了,等我卖出第一千朵玫瑰花,你就来娶我的吗?”
壮汉“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虎目含泪:“花妞儿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吗?只要有我在,不管是谁,都别想动你一根手指头……”
“铁蛋!”
“花妞儿!”
“铁蛋铁蛋铁蛋!”
“花妞儿花妞儿花妞儿!”
“铁蛋铁蛋……”
“花妞儿花妞儿……”
“咔!”英姿女子崩溃地看着不远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的二人,忍无可忍:“难道这不是恶霸欺压卖花女的经典故事,而是王母娘娘拆散牛郎织女悲情故事?”
“是啊,而且貌似你就是那个拆散他们的王母娘娘。”
马车里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车帘掀开,容貌妍丽身着火红衣袍的女子懒懒撑着下巴,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
“快回来吧水流萤,反正人家又没空理你。”
听着王落轩的话,水流萤犹豫地看向正上演生离死别的二人。
木浅兮看着水流萤,一时间难以找到形容词,只好无奈说道:“三个月了,一路上行侠仗义次次都能遇上这种神转折,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你说你是不是没有当女侠的命?”
水流萤闻言表情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
“你们水家是江湖上的武学大家,历代出现的侠客比我见过的都多……是不是?这句话早三个月我就背下来了!”木浅兮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个,再不走,过了这个点回到郡主府就没午饭了好么?”
“可是这人……”
“哎呀人家只是绊倒了,不关你的事好吧?”王落轩看了一眼,嘀咕道:“磕一下就吐出来这么多血,分明就是装的……”
听了这话,水流萤才乖乖上车,马车车轮又滚动起来,车帘放下。
木浅兮禁不住打开车窗看向南清城的街道:“这就是南清城了?”
“嗯。”王落轩点头,“这才刚进城门,过不了多久就能到郡主府了,希望这个时候离兮在府里。”
说完,王落轩看了眼兴致勃勃的木浅兮,问道:“怎么样,浅兮,对这里有印象吗?”
木浅兮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当初在南清城的时候还太小了,有点记不清楚了。”
王落轩看着木浅兮眉眼蓄满笑意:“就算你记得恐怕也认不出来,十几年来,南清城里的变化挺大的,不过郡主府倒是没什么变化,宁伯伯见了你,一定也会高兴的。”
“这可说不准。”
木浅兮印象中的郡主府大管家宁朝河是个精明能干的老头,眼冒精光身材高大,一看就知道有武功底子,就是太严肃了,往那一站就跟门神似的,看起来就像是各种怪老头的集合体,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更加严肃了。
想到这,木浅兮浑身一颤。
唉,童年的阴影竟然到今天还存在,真是……
马车突然停下,木浅兮身子向前一个趔趄,差点倒出去,刚扶稳边沿,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快如闪电的大手,直直朝着自己的方向伸过来!
“小心!”
木浅兮迅速地捉住这只手使劲一拽,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笑眯眯地带着点讨好。
“…师父?!”
*
宁朝河走在长廊上,一路上总感觉不对劲。
今天好像颇为安静。
刚一推开房门,一只手如闪电般袭来,宁朝河接下一招就被对方带进屋里,随即二人过起招来,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木浅兮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师父二话不说就动手,跟宁管家打得不可开交。
不是说是多年老友吗?怎么一见面就拆房。
二人手上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脚下也不停,木浅兮想要插上前把两人分开也是有心无力,只好紧盯着二人过招。所幸没过多久师父司徒意就横踢一脚抽身而出,然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宁老头,你的功夫可不行了啊!是不是带小孩儿带得身子骨不行了啊?”
宁老头哼了一声:“彼此彼此,说到带孩子,谁能比得过司徒兄呢!”
说完,仿佛才注意到旁边观战的少女:“浅兮,回来了?还记得我吗?”
没等木浅兮说话,又说道:“记不得我也算正常,当初你走的时候才四五岁。”
木浅兮笑了笑跟他打招呼:“宁伯伯好。”
司徒凑过来拉着木浅兮贱贱说道:“来来来,乖徒儿,别理他这么近,变态可是会传染的!”
语毕,便受到了其余两人的鄙视。
木浅兮:说别人变态什么的…你有这个资格吗?
多年来,宁朝河对这个老友时不时的抽风行为早已习惯,这时候听见他的话也不甚在意,转而对着木浅兮说道:“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没回来,离兮很记挂你,有空记得去见见她。”
木浅兮点头,没好意思说二人已经在玄武国见过了,毕竟被卖到异国他乡什么的……木浅兮觉得,司徒师父还需要一点儿脸。
唉,都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对待,她还这样对待司徒师父,真是未国好徒弟啊!
想到这儿,木浅兮露出宽慰的笑容。
见二人聊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司徒自觉受到冷落,立马不干了,强行挤到二人中间谈正事。
“宁老头,说什么废话,快把我徒弟的奴籍拿出来!”
宁朝河眉毛一拧。“你要浅兮的奴籍干什么?又要卖徒弟?”
不得不说,司徒卖徒小能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木浅兮无语望天:她还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还有奴籍这种东西。
得到司徒不好意思的表情一个,宁朝河皱了皱眉,沉声道:“不行。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汝阳王府的人。当年送她去你琅琊山上已是极限,怎么能再转手卖与他人!”
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的话,木浅兮简直要举手为宁朝河鼓掌!然而她是真的不想说,自己已经被司徒卖过一回了,还是身心都被卖掉的那种。
宁朝河咬住不松口,司徒明显有些急了,拉近了和对方的距离。
“我不管我不管,快把奴籍给我!我要给我徒弟找个新雇主!”
司徒转向木浅兮,神情坚定:“徒儿你放心,这次一定要比原来那个好上一万倍!”
“原来那个?”宁朝河皱眉,“司徒老儿,你是不是得向我解释解释?”
“还解释什么?!这次的雇主是,是……哎呀你过来我跟你说!”
木浅兮看着两个老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宁管家听了没几句就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薄纸,“给。”
司徒接过,三两下撕了个精光。
“……”木浅兮默然:
解决的方式这么简单粗暴不做作,你还是我师父吗?
宁朝河也被他利落的动作镇住了,反应过来只好无奈地说:
“快些离开,郡主马上就回来了。”
司徒心情舒畅,也不跟他插科打诨,转身就打开窗户跳出去。
“走了!”
“哎!”
木浅兮想要叫住自家二货师父,却被宁管家急吼吼推出窗外。
“快走快走!要是被郡主看见,我可饶不了你!”
木浅兮还没说一句话,窗户就“啪”一声关上了,她只好摸摸鼻子,几个跳跃跟上司徒的脚步,跳上房顶时正好看见宁朝河步履匆匆,不由得向前院看了一眼,景色尽收眼下。
忽而鲜丽红色出现在视线内,仿佛天生带着吸引眼球的魔力,叫人不得不注视着那身着火红裙裾面容姣好的女子一步步走来。
木浅兮不由自主停在房顶看着,谁知红衣女子忽然面容一转,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拜见郡主。”
红衣女子听见声音,并没有收回目光,鹅蛋脸上黑黑的瞳仁内似有星光璀璨,冲着房顶上的木浅兮粲然一笑:“浅兮?”
“郡主……”木浅兮叫了一声,看见底下的人都抬头惊讶地看着她,禁不住有些窘迫,立刻跳下房顶,老老实实站在王落轩面前,后者眨眨眼:“不是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
“已经办完了。”
“哦。”王落轩笑容了然,“所以你们要办的事情在郡主府内?”
木浅兮看了眼宁管家:“嗯……”
宁管家看了看二人:“郡主和浅兮,你们两个……”
王落轩答道:“宁伯伯,我们是一起从玄武国回来的。”
“是吗?”宁管家有些讶然,木浅兮点头无奈:“嗯,本来应该直接来郡主府的,谁知道我师父半路突然冒出来,什么也没说就把我从马车里揪出来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是来了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