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来到孟府大门,直言是伍少爷的战友,此次归家有信要亲自交给伍小姐,伍梦尹听到后,喜出望外,赶紧命奶娘出门相迎,不料那人将信交过来之后就走了。
奶娘拦不住,正准备往回走,听到后面传来声音,回头一看,那汉子正与宫从轿子上下来的宫女擦肩而过,奶娘急忙上前把宫女迎进来,宫女却摆手:“我就不进去了,太后派我过来传话,命你家小姐明日进宫。”说完就直接进了轿子,奶娘见一个两个都急匆匆的,只好拿信回了府。
伍梦尹看着手中的信,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这封信正是伍清远的回信。
他在信中说自己并没有收到第一封信,第二封信他一收到就赶紧回了一封,就是手中这封,他言明他坚决不同意姐姐去当太后的棋子,家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不能牺牲姐姐的未来,伍家只剩他们二人,若是失去了姐姐,他会自责一辈子……
伍梦尹看完信,忍不住失声痛哭,一旁的伍奶娘此事才明白前些日子小姐为何屡屡进宫却闷闷不乐,这起子糟心事,小姐一人怎么应付得来啊!
“我可怜的小姐……难为你明天还要进宫去见那太后。”奶娘哽咽着抱住她,言语间是止不住的心疼。
二人一番抱头痛哭之后渐渐安静下来,伍梦尹拭去眼泪,轻声对奶娘说道:“本来不想让奶娘担心,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还请不要告诉母亲,省的她为我担忧。”
伍奶娘点点头,忧心道:“这个老奴知晓,但是小姐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啊!人人都道富贵迷人眼,那皇宫是个吃人的地儿,小姐可不要糟蹋了自己。”
伍梦尹冲着奶娘安抚一笑:“我知道了,奶娘放心吧。”
第二日早,
穆妘踏进殿里,呵了呵手,把手炉递给白芷,随后走到黛妃身边坐下,笑问道:“她什么时候来?”
黛妃将新的手炉递给她,“待会儿就到了,先让你过来暖暖身子。”
话音刚落,就听到宫人的禀报,两人对视一眼,黛妃开口让宫人领她进来。
伍梦尹踏进殿,将斗篷摘下,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庞。
“臣女伍梦尹给长黛妃娘娘请安,给长公主请安。”柔柔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心。
“起来吧。”黛妃开了口,“既然来了就不用拘礼,坐吧。”
伍梦尹拜了拜,方走到一旁坐下,加喜适时端上热茶,伍梦尹颔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松了一口气。
黛妃见状,微笑道:“这天儿冷,伍姑娘进宫一趟也不容易,想必是冻着了,一路上可有人看见?”
伍梦尹也不绕圈子,轻声回话:“回娘娘的话,虽然是隐秘进宫,虽未看见熟人,可若是有心人一打听,想来还是瞒不住。”
“瞒不住又如何,既然伍姑娘敢来这一趟,总不会还想着走回头路吧?”黛妃挑眉看着她。
“自然不会。”伍梦尹起身走到正中朝两人规矩一拜,“臣女恳请黛妃娘娘与长公主帮忙查出当年伍家灭门真相,为报答恩情,臣女愿听从差遣。”
穆妘开了口:“帮你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伍梦尹不卑不亢回道:“臣女身份卑微,当下自然拿不出什么证明,但是臣女愿意当娘娘和长公主的千里眼,顺风耳,日久自会见人心。”
明人不说暗话,伍梦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依靠于黛妃,便将自身的需求与用处一一说出,一物换一物,世事从来都是公平的。
黛妃拍手笑道:“好,用人不疑,本宫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本宫会和长公主一起帮你,至于你要做的事,本宫自然不会让你为难,你放心就是。”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做点什么表表诚意,既然太后早晚都会知道你已经倒戈,趁着她下手之前,本宫会提前派人去找线索,并将其保护起来。”穆妘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目光看向她,“就当做……本宫给你的投诚之礼。”
“梦尹谢过长公主和娘娘的大恩。”
伍梦尹从珉秀宫出来时,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整个人明艳了不少。
“伍姑娘这边请。”善儿带着她往一旁的软轿走去,“姑娘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将你安全送到孟府。”
“有劳善儿女官。”伍梦尹颔首致谢,进入轿中坐下,只怕还未送到孟府,自己就被人截下了,善儿躬身放下轿帘,示意内侍们抬轿。
“伍姑娘是个聪明人。”穆妘看着门外说道。
“真正傻的人能有几个,选的路不同罢了。”黛妃低声道,“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不想让她进宫,不是说我信不过陛下,而是少一个人进来给我添堵也好。”
穆妘微叹一声:“姐姐……”
“不用安慰我。”黛妃扬眉一笑,“一入宫门深似海,有多少人能够长期得到帝王的恩宠,我仗着从小长大的情分,能让他疼我至今,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
穆妘看着茶杯,“可如果是我……我倒是希望平平淡淡的,两人相互扶持白头到老,不过我这身份应该是很难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黛妃突然开口道:“我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呢,真有一个人心悦于你,此生只你一人,妘儿你会答应吗?”
穆妘带着迷茫看向她,“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这也是无用的,又何来答应一说。”
“也是,倒是我糊涂了。”黛妃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及笄呢,当下想的是怎么把伍梦尹这事给理清楚了。”
穆妘也来了精神,条理清楚地分析道:“先下手为强,我回去之后先让白术白前两个去伍梦尹老家探探,能找到的证据证人就先想法子集中保护起来,若是被太后先下手可就难办了。”
“正是如此。”黛妃赞同道,“父亲手下有一些易馆,我想法子调几个馆的人手协助你那边,晚些我把手令给你送去。”
两人这边刚开始商量,伍梦尹的轿子就被拦下了。
“里头可是伍姑娘?”
坐在轿中的伍梦尹听出这个声音,勾唇一笑,起身抬起轿帘时已换上一副平静的脸孔,盈盈下拜。
“梦尹给陈嬷嬷问安。”
陈嬷嬷不漏痕迹地打量她几眼,开口道:“太后听闻伍姑娘进宫,却不往慈安宫走,怕伍姑娘认错了路,特地让老奴过来传个话,有劳伍姑娘移步慈安宫一叙。”言语间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生硬。
“梦尹不敢,太后想见我,是我的荣幸,我这就过去,有劳嬷嬷带路。”
陈嬷嬷许是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顿了一下开口道:“姑娘随我来。”
伍梦尹颔首,转身让抬轿的宫人先离开,自己缓了一下,跟在陈嬷嬷右后半步向慈安宫方向走去。
陈嬷嬷见状,刚才来拦人的一丝不虞也消散不见,这伍姑娘还是个懂礼的。
虽然是走路,可也不过多久的时间就到了慈安宫,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陈嬷嬷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身对伍梦尹说道:“太后在里间,伍姑娘请进来吧。”
伍梦尹对陈嬷嬷笑笑,抬步朝里走去,到珠帘边停下脚步,清声道:“臣女伍梦尹,给太后娘娘请安。”
殿中安静过片刻,传来太后略显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伍梦尹走进去一拜,太后看着她,并不开口,伍梦尹也不起身,维持着下拜的姿势,面上认真而虔诚。
几个呼吸的功夫,太后点头,一旁的冯嬷嬷开口道:“伍姑娘起来吧,太后赐座。”
待伍梦尹谢恩走到位置上坐好,太后终于开了口,“伍姑娘好一段时间不来宫里,怎么一来就是去了别处,可是找好了下家,看不起哀家这冷清的慈安宫了?”
伍梦尹急忙起身下拜,恭敬道:“太后娘娘折煞梦尹了,梦尹刚刚进了宫门,就被黛妃的人拦住了,梦尹不敢不从,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去珉秀宫,才让梦尹坚定地选择跟从太后。”
听到这话,太后面色有所缓和,开口问道:“此话何意?”
伍梦尹顿了顿,缓缓道:“梦尹此次受黛妃娘娘召见,梦尹私以为,黛妃娘娘不论气度或是远见,都比不上太后娘娘您,更何况是筹谋大计,再者梦尹也不过是个女子,同样向往着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见到黛妃娘娘之后,更是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说到这里,伍梦尹抬头看向太后,得到示意后继续说道:“梦尹有求于太后娘娘您,所以斗胆分析了,只有与太后娘娘站在一起,梦尹才能为父母报仇,更甚者……有了太后娘娘您的帮扶,梦尹也许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一番话说下来,虽然缓慢,语气里也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太后犀利的目光看向她,伍梦尹也毫不畏惧,神色平静地与她对视。
“哈哈。”太后突然笑出了声,“伍姑娘真当哀家是老糊涂了,几句话就想糊弄哀家么?”
伍梦尹微笑着回道:“梦尹所言,句句属实,您的才智、谋略、远见、这后宫的女人没有谁比得上,难道梦尹会傻到不走捷径,反而冒着被折断羽翼的危险达成目的吗?”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温声说道:“前些日子见到你的时候,哀家就说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一直跪着了,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