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察觉出不对劲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后宫中的流言如同冰层下的融雪,无声无息地流过地面,虽然不难发觉,但是只要一注意还是能察觉出不对劲。
黛妃坐在园中的秋千上逗着怀里的猫儿,这只猫儿是穆妘去行宫之前送过来的,黛妃也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便满心欢喜地替她养着了,猫儿趴在她的膝盖上,被她一挠,懒懒地翻过身子,“喵呜——”叫了一声。
黛妃握着猫儿的爪子看了看,开口道:“猫儿的指甲有些长了,善儿,让人去把剪子拿来。”却没有人应声,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发现贴身女官善儿不在园中,不远处候着的两个小宫女正在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
黛妃眉头一皱:“加喜、月季,善儿去哪儿了,你们听见本宫的话吗?”
两名宫女反应过来急忙躬身道:“娘娘赎罪,善儿姐姐方才去了厨房,说是给您拿点心去了。”
黛妃点点头:“月季,你去把剪子拿来,加喜,你过来。”月季福礼退下了,加喜不安地上前,低着头不敢说话,黛妃见状不由一笑,“我那么可怕么,还是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加喜闻言也笑了,松了一口气,但是又马上一脸担忧地看向黛妃:“娘娘,不瞒您说,刚才奴婢和月季说的,就是近来太后那边发生的事情,因为还不确定,所以也只是听到一些流言。”
黛妃顺着毛儿的毛,说道:“这后宫的事少听少问,这是早就教你们的道理,你们听到什么都不要议论,免得惹祸上身。”
“奴婢晓得,所以也只是私下说那么一两句,不过娘娘,您知不知道,太后那儿来了一位姑娘?”加喜见黛妃一脸疑惑,便继续说道:“那位姑娘姓伍,是二品大员孟大人的义女,最近不知怎么得到太后和长公主的喜爱,三五天就被传进宫来陪她们说话呢。”
“那位姑娘多大?”黛妃不由疑惑,太后那人她是知道的,从一个充媛爬到当今太后的位置上,不可谓没有心机,更何况她当上了太后之后,更是端足了架子,不把人放在眼里,熙雯这个小姑子也是带有九分傲气的,这两人怎么会突然垂青于一个二品大员的义女,穆这么一来,黛妃也不由得好奇了。
“回娘娘,这位伍姑娘正是二八年华,本来一位官员之女进宫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进宫的次数太多了,好多人看在眼里,都疑惑着呢,更何况,这位姑娘每次进宫之后,都是先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然后去的最多的,就是和熙雯长公主去御花园各处赏景了。底下人都猜测着,那位伍姑娘是不是要进……”
“加喜,慎言。”黛妃打断了加喜未说完的话,难得地肃着脸看向她“不管如何,都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议论的,在我这里也就罢了,出去万万不可与人多舌,到时候也和底下人说一遍,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要惹上不该惹的纷争。。”
加喜一愣,随后也想到了什么,不禁连连点头:“谢娘娘提点,奴婢会和底下人说的。”
黛妃点点头,把猫儿抱给她:“把猫儿的指甲修剪修剪,小心着些,莫要伤了它。”说完摆摆手让她下去了,黛妃躺在椅子上,看着树冠间漏下的光斑眯了眯眼睛,这太后,怕是要走弯路了,不过料想她还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吧,也不知道这位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太后在她身上下这么大的筹码,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和太后一派沾上边,估计也是白费力气了。
瑜山行宫,穆妘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喝着粥,微微发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气,馒头蹲在她脚边安安静静地喝着粥,殿内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冷气。
白芷白果在一旁低着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自从公主醒来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白芍不得近前服侍也已经三天了,那日喻将军走后,公主就单单把白芍喊了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白芍红着眼睛出来,自那以后,除了臻元姑娘来看病之外,就没有进殿侍候了。
用过膳后,白芷亲自端了茶水伺候她漱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令站在一旁的白果心焦。
穆妘洗漱罢,茶茶也正好啃完了盘子里的牛骨,又自觉跑到一旁的钵里喝水,喝过水才一颠一颠跑到穆妘脚边蹲下,摇摇尾巴看着她。
茶茶是小白狗的新名字,它的毛发都是白的,唯有尾巴尖儿的那一撮毛是浅浅的褐色,同茶水浸湿一般。
它乖乖蹲在穆妘脚边,也不叫不闹,敏感的感官能够感知到这个氛围不对,周边立着的宫人都绷着一张脸,平时经常逗自己玩的几个人也都是怏怏的样子……
“啊呜……”茶茶哼哼了一声,接着穆妘就把它抱了起来,起身走向里间。
白果忍不住也跟了上去,白芷正想伸手拦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了,白果带着低低的哭腔,走到正中跪下:“公主,奴婢不知道白芍做了什么让您生气了,但是您让她进殿来吧,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
穆妘步子一顿,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坐下:“白果,你跟着我多久了?白芍跟着我多久了?”
白果吸吸鼻子:“回公主,奴婢九岁进宫,跟在您身边四年了,白芍比奴婢多两年。”
“你起来吧,别跪着了。”穆妘给狗狗顺毛,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白果,我问你,你的主子是谁?”
白果倏地抬头,表情疑惑又略带害怕地看着穆妘:“是公主您啊!”
“连你都知道的道理,为什么白芍会犯了糊涂呢。”穆妘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等臻元姑娘来了,让白芍进来。”
白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拜了一礼,方退了出去。
室内静悄悄的,可以听见茶茶睡着的呼吸声,穆妘索性撑着头半倚在小几上,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好梳理一遍。
自那晚喻煊走了之后,穆妘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晕倒并没有那么简单,然而喻煊要是想瞒着自己一件事,那么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更何况那天晚上那突然的举动,他的神态他的话语,都让自己难以诘问出口。
而臻元给自己的日常调理必定没那么简单,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仅以为是巧合,但若是将臻元和喻煊绑在一起,似乎也就解释得通了。
这两人都瞒着自己,那么想必还有一个人是知道情况的,穆妘醒来的第二天就把白芍喊进去问话,奈何白芍只是哭,问了半天问不出一句话,后面被问的急了,一边哭一边请罪,道是喻将军不让说。
穆妘正是心烦的时候,觉得自己被外人蒙在鼓里不说,自己身边服侍的人还瞒着自己,倒不是觉得她有二心,只是咽不下这一口气,索性发话,不让她进殿服侍。没想到白芍也是个傻的,一边咬着牙不说,另一边又虐着自己表忠心。
穆妘叹气,茶茶醒了过来,讨好地蹭蹭她,穆妘只觉得满心都是散不开的烦闷和躁动,索性抱着茶茶就在榻上躺了下来,将脸埋进那一片雪白的毛发中。
臻元一脸心虚地站在殿外,看着门口的小宫女,又看了看身旁红着眼睛的白芍,硬是挤出一抹笑:“有劳这位女官通禀一声,臻元求见。”
小宫女福了一礼,也不多话就进殿去了,不多时,白芷就迎了出来,笑道:“臻元姑娘请。”说完就走到一边拉了拉白芍的手,示意她安心。
臻元一见到穆妘,一脸心虚和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手里的药箱拿起来又放下,一旁的白芍小心地抬头看着他,示意他先开口,臻元几乎要仰天长叹:难啊!
倒是穆妘看出了两人的不自在,心里虽是带着气,但是也觉得好笑,开口道:“臻元姑娘请坐,白芍和白芷去取些点心。”
白芷意会,拉着白芍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长公主,我……”臻元欲言又止,穆妘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本宫知道你和喻将军有事瞒着本宫,本宫也不强人所难,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本宫会继续接受诊疗,不过话虽如此,本宫还是要问你几个问题,你不必开口,只需摇头或是点头,如何?”
臻元送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位公主简直是不能再善解人意了,既然不用被喻煊那吓人的眼神威胁,只要自己不说话就无妨,于是露出笑脸忙不迭地点点头。
穆妘一笑,开口问道:“本宫身子难以受孕是不是你们打的幌子?”
诶?!臻元懵了,要不要一上来就问这个难以回答的,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
穆妘蹙眉,想了想继续问道:“本宫难以受孕是真的,身上还有其他病?”
聪明!臻元点头,再次感叹皇家教育水平实在是优秀。
“这个病是不是不常见?”
点头。
“会不会危及性命?”
臻元摇摇头,略带迟疑。
“能否治好?”
臻元点头,却还是迟疑了一瞬,见到穆妘有些失落的神色,又马上坚定的点了点头。
穆妘粲然一笑:“如此就有劳臻元姑娘了,本宫定会尽力配合治疗。”
臻元也笑了,冲着长公主您这么好说话,我一定尽力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