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秦淮的身子一下子紧绷起来,面色迅速地开始泛起紫色,就好像是骤然中了剧毒的人。
“子入!子入!”
沈云英急得瞳孔发红,抱着她不断抽搐的身体大声地唤她的名字,指尖都开始不自觉的轻颤,心脏处骤然收缩,一种带着血腥味的甜涩在靠近喉咙的地方开始翻涌。
徐远被沈云英发疯一样的吼声吸引过来,看到秦淮抽搐的身体惊得丢了手中的药盏,掀开秦淮的袖子就开始为她把脉。额前不断沁出的豆大汗珠暴露了徐远的紧张,紧锁的眉头更是让周围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秦淮不断抽搐的身体忽然一个激灵,然后动作一顿,气息全然微弱,正在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远时,安静的秦淮却突然浑身一震。
“噗!”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大惊,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天呐!血里面好像有东西!”
沈云英呼吸一窒,快速地在地上一滩血掠过一眼,顿时心下一沉,抱着秦淮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掌心是可怕的冰凉。
徐远瞥了一眼地上的血,面色突然一松,直直的站起身,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红袖,沉声道:“准备动刀吧!你我一起斟酌用刀!”
红袖会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沈庄主,还请您把公子移到里屋去,我们要给公子去蛊了。”
沈云英看着怀里的秦淮,迟疑了一瞬,抓住秦淮手臂的手指慢慢开始泛白,但到底还是抱起了秦淮。
一旁站着的沈绛本想要上前,却突然接到了沈云英一个冷冷的眼神,冰冷的感觉顿时从她的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得她将在了原地。等到红袖关上了屋门她才趔趄地往后推了一步,指尖却开始微微颤抖,盯着木门的眼睛越发的冷,直到刻出了怨毒的目光。
屋内,红袖看着定定地站在一旁的沈云英一阵无奈,这种可能会出现变故的手术是最忌讳家属在一旁的,家属的犹豫往往会延误最佳时机,可偏偏沈云英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秦淮,目光里透露出对任何人的怀疑。
徐远叹了口气,给了红袖一个眼神,红袖点头,端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摧蛊的药汤,承受着背后强烈的目光注视,捏着秦淮的鼻子給灌了下去。
还好秦淮足够配合,一大碗药只是撒了一小半,但尽管如此,红袖还是感觉到了沈云英压抑的怒气,这个男人面上平静,但袖下的手指却是僵硬地捏在一起。
“如果,等会儿引蛊失败,会怎么样?”沈云英面色平静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徐远和红袖相视一眼,没办法回答沈云英这个问题,僵着身子站在诊床旁等待着药起作用。
沈云英依旧是面色平淡地开口,冷冷道:“你们不必有所顾虑,若是等会儿出了任何问题,我不会怪罪你们,顶多麻烦二位再多开一副毒药。”
徐远和红袖一惊,却又看到他抬起头,淡淡道:“我会用这副毒药来结束我自己的性命!”
红袖和徐远又是一惊,断断不曾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心惊更多的是心酸,无论外界如何看待这段感情,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是真的生死难分。
“唔……”昏迷的秦淮痛苦地呻吟一声。
沈云英浑身一震,一个箭步越到秦淮身边,颤着声道:“子入,你怎么样……”
秦淮迷迷糊糊地摇头,满头大汗地轻颤,从唇间挤出一声呻吟,“痛……”
沈云英心脏一阵急剧地收缩,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都被秦淮一句“痛”困在了一起,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沈庄主,让我和徐先生动手吧!”红袖皱着眉劝沈云英。
沈云英看了一眼痛苦的秦淮,僵硬地直起身子,后背却是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交给你们了……”
徐远和红袖相视一眼, 动作迅速地给秦淮喂了一大碗麻沸散,去蛊的过程到处都是未知,只能跟着蛊虫移动的方向切开皮肤,可能一下子要切开很多处伤口。
“先切开手臂上的皮肤,此处颜色似乎与别不同,大概会有蛊虫在此。”徐远将将锋利的的刀递给红袖。
红袖点头,结果刀片,深深吸了口气,咬着下唇将刀贴上了秦淮的手臂,手下轻轻用力,锋利的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割开了皮肤,鲜红的血立刻就溢了出来。
徐远动作迅速地将引蛊的草药敷上了伤口,同时点上了去蛊的香料,双管齐下,屏住呼吸盯着往外溢血的伤口,心跳如擂鼓。
奇怪的是,那伤口往外溢出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而且越来越少,从头到尾没有引出一只蛊虫。
徐远和红袖的呼吸都紧张了起来,两人心知肚明,即便是下错了刀,也不可能一只蛊虫都看不到。
“这黑血必定是毒,放出来也好!”徐远低低地出声,像是在安慰沈云英又像是在给自己底气。
红袖白着脸点头,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此处应该是没有蛊虫,我们抓紧时间找下一处,不能耽搁了。”
昏迷中的秦淮呼吸越发地轻,定定看着她的沈云英完全听不进去这两人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徐远颤抖着手将点燃的药草放在秦淮的肩胛上方,希望可以加大蛊虫集中的可能性。期间抬头看了一眼红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是红袖点了下头,确定在肩胛处下刀。
这次是徐远下的刀,刀贴上秦淮皮肤的那一刻,他的手是无法掩饰的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入发间。和方才不同的是,这一次漫出来的是成片成片的黑血,红袖迟疑地敷上去一大把药草,心里却在打颤,直觉告诉她这次仍然不会见到蛊虫。
果然,就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一般,黑血一点一点的往外溢,慢慢地伤口开始微微闭紧,溢出的黑血也开始减少,依旧是没有任何蛊虫出现。
“怎么会这样!”
徐远颤着身子后退,完全无法相信眼前之景,若是无法将蛊虫引出体外,那秦淮必死无疑!
红袖的咽喉处艰难地动了动,摇着头道:“不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我们想错了。”
沈云英抬头,眼眶中尽是一片血色,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袖无所畏惧地对山沈云英的眼神,沉声道:“我们只把公子当作是中了蛊毒的人来治,可万一公子体内根本就没有蛊虫呢?!”
沈云英摇头,“不可能,她方才在外面时吐的血里面是有虫子的,我亲眼所见!”
红袖定定的站住,眼珠不住地转动,快速地在脑中思考,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不等沈云英和徐远明白过来,她已经又冲了进来。
“徐先生,我们都想错了!方才公子那一大口血里的几只虫子应该全是母蛊,公子的体内根本就没有蛊虫!”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上却都是兴奋激动的颜色。
徐远不可置信地摇头,颤声道:“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能够把母蛊吐出来呢,母蛊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大量的繁殖,三公子中毒时日已久,怎么可能体内一只蛊虫都没有。”
红袖定定地看着秦淮那只方才被划开的手臂,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力地三两下就拆掉了方才紧急绑上去的纱布,没想到纱布之下的景象看呆了在场的众人。
“怎么会这样?!”徐远一把抓上秦淮的手臂。
方才还有一道狰狞疤痕的手臂上突然变得光滑如常,并且还出现了更加细腻白皙的皮肤,就好像是新出生的婴儿一般。
沈云英也是傻了眼,怔怔地看着熟睡的秦淮,心下不知所措,他不在乎她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样的易变,他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传言中,灵族一族的少女,在诞下孩子之前都是百毒不侵的身体,她们的鲜血是最佳的疗伤圣品,可以让受损的五脏和皮肤在瞬间愈合。”
红袖面色平淡地说着这一切,眸中闪现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狂热,慢慢地将视线移到秦淮的脸上。
“那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醒?前几次的发病又是怎么回事?”沈云英沉声问红袖。
红袖抿了抿唇,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公子前几次发病其实不是发病,只不过是身体在自发地绞杀那些大量出现的蛊虫,蛊毒毕竟不是寻常的毒,即便是百毒不侵的体制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方才那一口血应该是为了把剧毒的母蛊排除体外。”
沈云英舒了口气,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的震天雷突然一下子沉寂了,一种从天而降的喜悦占满了整个脑袋。
“你的意思是说,她很快就会醒过来是不是?”
红袖对上沈云英的目光,迟疑了片刻,皱着眉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虽然从公子的脉象上看的确是没有什么异象了,可到底公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奴婢也不敢妄言。”
沈云英眸中的光芒一下子又暗了下去,呼吸一沉,盯着秦淮紧紧闭着的眼睛吐出一句话,“罢了,只要她好好的,就算不醒又如何,我守她一辈子便是。”
红袖微微叹了口气,对徐远道:“徐先生,方才我们给公子喂下的是您特别配制的麻沸散,您可能把握药效时间?”
徐远点头,郑重地道:“只要一切正常,两个时辰之后药效必过!”
红袖点头,轻声对沈云英道:“沈庄主,若是两个时辰之后公子还没醒,我和徐先生会再想对策。此刻……”
沈云英点头,面色平静地帮秦淮理好衣服,淡淡道:“她大概是这两日太累了,跑前跑后地应对云城百姓的安顿,我带着她到马车上去歇息一会儿吧。等到了天亮,她一定会醒……”
他面色平静地说着这一切,手上动作轻柔地抱起秦淮。红袖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七上八下的不安,那样的平静太过让人心碎了。
沈云英抱着秦淮走出门时已经时凌晨,外面里里外外地围了许多人,李牧和尹君衡站在最前面,看到沈云英抱着秦淮走出来,李牧第一个冲了上前。
“她怎么样?”
沈云英没有看他,只是嘴角划上一个苍白的弧度,哑声道:“小声些,她睡着了……”
李牧真的就噤了声,后退了一步,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沈云英越过他,却被尹君衡拦住了脚步,抬起头对上尹君衡试探的神色。
“天枢!她……”
沈云英眼神一凛,沉声道:“让开!”
尹君衡神色一僵,对上沈云英泛着寒气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着眉让开了道路。
沈云英收紧了些抱着秦淮的手臂,越过尹君衡,下一秒看向怀里的秦淮,神色是如月光一般的柔和。
站在原地的尹君衡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丝毫不掩饰地盯着沈云英抱着秦淮远去的身影,没有注意到一旁李牧眼中的微微探究之色。
天枢,原来竟然是什么人都可以叫的名字吗?李牧微微眯了眼,转身进了方才动手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