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诚节是云城一年一度最大的节日,也是所有未出阁的女子最为期待的节日。在这天晚上,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带着面纱外出,这也成了她们相看未来夫婿的最佳时机,合心意最好,不合心意的自然是想着各种法子退婚。
等着夜色降临的那一刻,烟花满天映着佳人笑靥,当真是人比花娇,美不胜收。
今年的天诚节一如往年佳人如云,只是还未等到天灯展就已经出现了不小的小轰动。
一打扮精致的女子带着自己的小丫鬟在热闹的夜市上随意逛着,她着一身简简单单的云纹衫,又着一袭金丝谈话雨纹曳地长裙,那样高贵的颜色让她好似零落凡尘的仙子,一袭轻纱遮面更是为她添了几丝神秘,人们在背后寻思她身份的同时,又深深地为她那双迷离的眼睛所着迷。
“老板,这个玉坠子多少钱?”秦淮低头问老板话,半晌听不到老板有回话,抬头就对上老板有些呆滞的眼神,这让她不自觉的皱了眉。
身后跟着的红袖噗嗤一笑,赶紧拿着帕子在老板面前晃了晃,嗔道:“老板,您这是看什么呢?!”
老板是个长的老实憨厚地中年男子,回过神来听红袖这么一说,一张老脸立马红了,讪讪地笑道:“姑娘勿恼,实在你家小姐气质出众,小人一时竟怔住了。”
红袖捂嘴娇笑,“那你还不赶紧给我家把坠子包上?”
老板一拍脑袋,偷偷瞄了一眼一眼不发的秦淮,又对红袖笑道:“你瞧我这脑袋,我这就给小姐包上。”
“不用了。”秦淮抽回手,转身瞄了一眼红袖,突然低下头,将那坠子系在了红袖腰间。
红袖被她的动作一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讶异地道:“小姐……”
秦淮系好起身,拉着红袖转了一圈,满意地道:“这坠子果然配你!”转头又朝老板淡淡道:“这坠子多少钱,我买了。”
老板搓搓手,对上秦淮那双眼睛,有些结巴地道:“一……一两……”
秦淮点头,回头接过红袖手中的钱袋,随手拿了一块差不多的银锭子递了过去。
周围悄悄看着的人群又不住地感叹,这小姐不但人美,就连心也善良,谁家的小姐待丫鬟这么好了。
一声声礼炮声在远处响起,夜晚的节目也陆续开始。
秦淮无视身后的赞美,拉着红袖继续在街市上逛。再加上陆陆续续的有了不少华服美衣的富家千金都出了门,秦淮主仆二人也不再那么显眼了。
“小姐,我听小天姐姐说今天天女寺最为热闹,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红袖就着秦淮的耳朵私语。
秦淮一听立马炸毛,“别跟我提小天那丫头!”
吼完了才发现不太对劲,还好集市足够喧闹没人看她,她立刻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是这丫头,害得我现在满脸都是死鱼的味道!”
红袖轻笑,“瞧您说的,您现在可是香的很,哪里就臭了。”
秦淮吸吸鼻子,又用力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才放心地道:“幸好没让我变得臭气熏天。”
“那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红袖歪着脑袋道。
秦淮整了整头上的发髻,又扶了扶鬓上斜插着的玉钗,捋了捋紫水晶长耳坠,这样整理了半天才在红袖面前转了个圈,笑问道:“好看吗?”
红袖重重点了点头,粲然一笑,赞道:“好看!小姐真是生的好!”
秦淮满意地笑笑,又仔细地检查了脸上的面纱,视线扫了一圈人群,“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自己去玩儿吧。”
红袖一怔,立即行了一礼,“小姐,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今晚外头实在是太乱了。”
秦淮蹙眉,看她一脸紧张,只得挥挥手,“算了算了,跟着我吧!”靠近了些红袖,轻声道:“不过,你不许多嘴。”
“奴婢知道!”红袖惊喜地微微屈膝。
秦淮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不动声色地退出最热闹的地段,一点一点地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已经荒废的院落,破败的红墙绿瓦渗透着经年的凄凉,门外堆着一堆已没用的鼓架和衣架等物品,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大戏台子。
红袖跟着秦淮一路走进去,脚步踩下去尽是枯叶的簌簌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扬起的灰尘和翻飞的蛛网。她压抑不住地咳嗽了几声,抬头却看到秦淮跟没事人似的往里走,直到走到戏台前的座位前。她似乎并不打算让红袖点灯,不知是为了享受难的月光还是为何。
在戏台前踱了几步后,秦淮又走到了正对着戏台的座位前,提起裙摆欲往后坐下去。
看到秦淮有坐下去的趋势,红袖赶紧拿着帕子打算替她擦擦凳子,却惊讶地看到秦淮摆了摆手,然后径直坐了下去。她坐下去的姿势就好像是在一个常去的老地方,看着舞台的神情就好像台上真的站着生旦净丑一般,细看她瞳孔之中,好似有着一圈又一圈的漩涡,将经年的记忆都旋了进去。
“小姐……”红袖轻唤了她一声。
秦淮不曾看她,依旧是看着那小小的戏台子,幽幽地道:“出门左拐不远有一处晚桂,你去为我折一枝回来,我要带回去插瓶。”
红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有些迟疑,但看到秦淮那突然冷淡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秦淮的背影。
等到红袖的脚步彻底消失在耳边,秦淮的视线总算从戏台移开,低头借着月光看了眼那一袭曳地长裙,无奈一笑,从袖子里小心地拿出那张油纸,一边打开,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今天是姑姑生日,你还记得吗?”
虽然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空间里却显得尤为突兀,顺着月光透过来的地方一点点的传到外面,连偶尔飞起的灰尘似乎都为这里添了几丝人气。除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秦淮再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捧着那张油纸搭在腿上。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秦淮丝毫没有畏惧之意,独自坐在月光笼罩的椅子上面色平静,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就像一只夜色中颜色绚丽的蝴蝶,独自舞蹈只有月光陪伴。
与此同时,被夜色笼罩着沈府书房中却浮动着一股低迷的窒息感。精致的房间中并没有任何的烛光,就连夜明珠幽暗的光芒也没有。
榆木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银色面具还有半截碎了的糖人,月光印在面具上反射出一丝冰冷的寒光,照在桌前人的脸上,衬得他面色惨淡,血色全无。
面前的茶盏已经干了,一看就知道他已经这样坐着好久了。
“阁主,秦小姐已经在寒园等着您了,您看……是不是……”
外头传来老管事苍老的声音,关心的意味显露无疑,却也知道沈云英的脾气,只能在外头这么侯着。
房中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半晌之后才传来抽屉缓缓抽出时木头的摩擦声,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在磨别人的意志,却又好像是在折磨自己的坚持。
沈云英打开抽屉,里面躺着的是秦淮昨晚让人送来的信函,信中字体娟秀,和她嚣张的性格很不一样,只是看到这样的字也可以想象到那人乖乖的坐在案桌前笨拙地思考的模样。
沈云英的眼角忽然染上一分笑意,思虑片刻,终究是撑着椅子起了身,只是坐久了身子僵了,差点晃倒。
“真是越发没用了。”自嘲的笑笑。
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睁开眼睛时眼中又是一片清明,轻舒一口气,挪动脚步一个闪身便到了门口。
正欲开门,忽然身形一顿,回头扫视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最后视线定在那半截糖人上。
眼中忽然寒气四起,衣袖一挥,掌风直逼糖人,“咔”的一声后,他淡淡地放手转身,打开房门,看了一眼空中的明月,淡笑道:“果然月色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