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萱点头，心里却在打鼓，外来的内力在丹田回流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这位墨家的少主竟然能为了自家小姐做到这般地步。
“好了，开始吧！”李牧长舒了一口气，闭目提气。
陆令萱静静地推倒一侧，心脏开始加速跳动，紧张地盯住眼前的一切。
城主府的所有护卫都被赵延调动起来，偌大的城主府白日里竟然没有一点声响，丫鬟仆妇们连呼吸都开始尽量减缓。
李牧和墨寻一直到天色变暗也没有出秦淮的房间，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赵延站在外面任由大雪覆盖身上的鹤氅，动也不动，一颗心却揪在了一起。
随着身后的门发出一声吱呀声，赵延猛地转过身去，紧紧盯住走出来的陆令萱，眼神却往屋子里飞去。
陆令萱顺手关上了门，看了一眼赵延，有些不忍心地道：“世子，小姐的性命已经保住了，只是……”
赵延立刻紧张地瞪大眼睛，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奔到秦淮的床边，哑声道：“有话直说，她到底如何了？”
陆令萱眼角不自觉地沁出一滴泪，勉强地垂下眸子掩饰住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小侯爷说，小姐的心脉受损严重，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是到底还是才醒过来还是个未知。”
赵延浑身一颤，一个身形不稳差点向后倒去，一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眼神是从所未有的绝望。麻木地转过身去，对着一院子的白雪傻傻发愣，僵了片刻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拳打在了身边的柱子上，只恨不能代替秦淮沉睡。
李牧从里面缓缓走出，入眼便看到赵延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后悔也是于事无补，更何况她那一身的伤本就是日积月累的，与你也无多大干系。”
赵延充耳不闻，靠在柱子上面如死灰，懊悔地闭上眼睛。
李牧走到他身边，冷冷地道：“她只是暂时睡着，总有一日会醒。你大可不必如此，有这功夫不妨去好好练兵，赶紧抓紧时间去与尹君哲周旋吧。他与草原国联系紧密，只怕不会轻易带着军队去对抗草原国。”
赵延的眼神中忽然闪出光芒，猛地抬起头，看着李牧道：“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出现在军队面前的，你只管照顾好她，军队出发的时日不会有任何推迟。”
李牧点头，转身去看了一眼身后的门，皱着眉道：“墨寻受了重伤，这段时间只怕不方便回墨家，只能住在城主府了。”
赵延一眼便能看破墨寻对秦淮的情意，然而他此刻对墨寻只有感激，更何况有他在秦淮也会安全些。
“你放心，他住在城主府养伤的消息绝对不会泄露。”
李牧点头，脸上的正色在一瞬间忽然崩塌，定定地站在秦淮的房门口挪不动脚步。
“我原本以为沈云英会是她的两人，却不想是任由她慢慢走向深渊。草原国，耶律麟，这笔帐我要怎么和你们清算呢？”
寒风刮过，几片雪花落在了李牧的脸颊上，然而却没有立刻融化，仿佛是被他周身的寒气给凝固住了。
匆忙回到草原国的沈云英不会听到他这番话，更加不会知道秦淮在这样一个雪夜悄悄进入了沉睡。赵延给三军的解释是秦淮伤重修养，大军如约前进，天启帝的诏书也如期而至。然而只有真正看过那纸诏书的赵延才知道，那一纸诏书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军队的只言片语，唯有一句话。
——照顾好秦淮！
拿着手中的那一纸诏书，赵延苦笑一声，面色平静地下令软禁尹君哲，脚步缓缓地走进秦淮的房间握着秦淮的手默默坐了一宿。
就连尹君衡都默认了他们的婚事，这场荒唐的婚事是真的诏告了天下。不知道为什么，赵延忽然没了任何喜悦感，只有拥住秦淮时无尽的失落。
秦淮昏迷的第三天，赵延正是下令整顿军队向边陲出发，向着帝都的方向起誓，不破蛮夷绝不还！
这句话很快就传遍了天朝的每一个角落，赵延叛国的形象瞬间成了大义凛然的英雄任务，一路上招兵买马很是顺利。
然而只有赵延自己知道，他根本没将任何谣言放在心上，只是每日拥着秦淮呆在马车中，麻木地看着大军前进，看着车外的大雪越来越稀疏，天朝的冬天也就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快速过去。
秦淮昏迷的第十天，也是天朝大雪的终结日，这一天天气明媚，万里无云，大军行进数日也未曾又这样的好日子。
赵延呆在马车里数日，骤然察觉到有一丝阳光撒到脸上，温热饿感觉让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去看怀里熟睡的秦淮，微微一笑，哑声道：“秦淮，我们就要到草原国了，他就快要来了。你不醒来看看吗，你看，连天气都变得好了。”
他轻声诉说，看着怀里人的视线温柔似水，只恨不能将一生中所有情感都化在这一眼中。
秦淮一如既往的沉默，脸色平静无波，就好像是婴儿版毫无防备。
赵延哽咽了些，多日不言语的喉咙沙哑不少，声音一低几乎就要听不到。
马车骤然停下，陆令萱在外面道：“世子，伽耶谷到了，此刻距离草原国已经只剩下四五里了，我们是否原地扎营？”
赵延微微抬头，轻声到：“让人先去查看谷底和山顶，确定无虞再进谷。”
陆令萱应了声是，迅速地去下达赵延的命令。
赵延的视线又回到秦淮脸上，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秦淮眉眼处细细描摹，仿佛在擦拭一件昂贵的瓷器。
“墨寻说，你是不愿意醒过来，现在他就要来了，难道也不愿醒过来吗？”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诉说着和沈云英的声音，想要给怀中的人一点力量。然而自己的心却已经心酸到麻木，只能忽略心底那一丝的苦涩，告诉自己只要秦淮能醒过来，就算拱手让红颜也无妨。
然而即便如此，秦淮依旧是没有一点反应，好像对他口中的那个人失去了期待，同时也失去了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信仰。
能将一个人的爱变成自己的信仰，赵延不知道那是怎样入骨的深爱，却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得到。
马车彻底地停下，赵延知道这回是真的到了草原国境内，那个自己在秦淮耳边诉说了半月的人终于要出现了。
“世子，营帐已经搭好，您是否下车？”陆令萱象征意义地问问。
其实这些日子有很多时候赵延都应该下车，然而为了陪着秦淮，硬生生是数日都坐在车里。
陆令萱被这样的深情感动不已，那马车坐久了骨头疼，更何况赵延是抱着秦淮一动不动，有时甚至是连膳食都不愿意动。若不是大战在即，陆令萱觉得赵延一定会为了秦淮发疯的。
“去草原国通报一声，虽说两军交战数日，但我天朝不能失了大国气度。”赵延的声音从马车中产出。
陆令萱丝毫不意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个男人的性子她早已明白。他骨子力的傲气让他不会去做那些偷袭的事，就算是兵临城下也只会选择正面交手。更何况面对的人是沈云英，不，此刻应该是草原国的宸王殿下，耶律宸。
“今晚你陪着你家少主，本世子要和诸位将军商量进城之事。”赵延忽然从马车中探出身子。
陆令萱诧异地看向他，有些狐疑地道：“世子不是从来都是……”独断决策。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陆令萱对赵延的第二印象，无论何时都不会被部下的想法左右，一路上几乎没有进过大帐，然而所有的决策却都是准确无误，叫人佩服。
赵延微微够了唇角，面色柔和，淡淡地道：“大战在即，我总要熟悉助威将领，顾家的老将们只怕不是好相与的。”
陆令萱嗤笑一声，扬起下巴，道：“少主当初可没想要与他们处好关系，不好相与就全都解决掉，冥卫的大军就在周围，难不成顾家的人还能上天不成？”
赵延轻笑出声，眼神往车内瞥了一眼，想着陆令萱说出的话的确像是秦淮做的事，这丫头向来不知道收敛为何物。
“今日不同，就算是不顾及顾家，我也要去见见那位传说中的煊黎姑娘。”赵延走下马车。
陆令萱点头，跟着赵延身后道：“世子不必担心，那两位我算然不曾相交，但我曾与煊赫交过手，都是磊落坦荡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少主此刻不能主事耽误您的正事。”
赵延背手而立，望着眼前陡峭的山谷不语，忽然道：“想来他们就在这山谷周围，过了这伽耶谷就是平地，他们想要安营扎寨必定在这周围。”
话音刚落，一只苍鹰忽然从高空俯冲而下，直直地朝着赵延而来。
陆令萱大惊，正要拔剑，然而赵延一个摆手却阻止了她。
“世子……”
陆令萱询问的话还没说完，那原本迅速俯冲的苍鹰忽然顿住了，缓缓地落在了赵延肩膀上。
陆令萱狐疑地瞥了一眼那苍鹰，道：“这是……传信的？”
赵延看了一眼那苍鹰腿上的信筒，面色淡然地从里面取出信件，肩膀一抖放飞了那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