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心下大定，李牧终究是李牧，在这个人设中他对自己毫无防备。若是换成陆君策，只怕自己难以将他蒙骗。这就像是有两个人在李牧身体中，在特定的环境中他会切换灵魂。
“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赶在大军出发前走。”秦淮叮嘱李牧。
李牧点头，起身拍了拍秦淮的肩膀，坚定地道：“子入，你放心，就算他不在你身边，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秦淮郑重地点头，微笑道：“我知道！”
李牧抿了抿唇，转身离去，只是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又忽然转过身。秦淮看他转身，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却听得他笑道：“子入，你也早些睡，我看你眼下的乌青越发地重了。”
秦淮暗暗舒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早些睡。”
李牧点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秦淮透过帘子看到了外面漫天的大雪和清冷地月光，洒在李牧身上，越发显得他绝尘出世，不似真人。
“少主，您真的想好了？”
陆令萱的声音从秦淮身后传来，有些担忧的情绪参杂其中。秦淮不为所动，仍旧是站在原地看着李牧离去的方向，半晌才转身坐了下来，垂眸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陆令萱在黑暗中皱了眉头，眼中闪着淡淡幽光，轻声道：“少主，明日让我与您一同去吧。”
秦淮摇头，正要拒绝，却听得陆令萱道：“冥卫本就是因为少主才存在的，若是在这样的时候还是您在保护我，那我又有什么颜面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更加没有脸面面对冥卫这两个字。”
秦淮语塞，一时间无言以对，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有什么事，我还真是毁人姻缘了。”
陆令萱脸色微红，轻声道：“少主怎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样子是真的胜券在握。”
秦淮不语，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心里却是惴惴不安，自己哪里是胜券在握，而是在赌，赌那个说喜欢自己的人是真心的。
陆令萱见秦淮不语只以为她是累了，于是暗暗瞥了她一眼，试探性地道：“少主累了一天了，不妨先休息？”
秦淮点头，舒了口气放下茶盏，起身舒展了下身子骨，闭着眼睛朝自己的床走去。
陆令萱看着她疲惫地倒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出大帐。
外面寒风凛冽，一声又一声地从耳边呼啸而过，仿佛在悄悄地提醒天气的变化。
*
次日一早，秦淮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起了身，穿好衣服坐在窗前望雪，外面巡夜的士兵一声声地喘着粗气，时不时地会听到有人咒骂这磨人的天气。
秦淮听着耳边的那些咒骂，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波澜起伏。终于在她打算起身的下一刻，陆令萱走进来。
“少主，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战了。”
秦淮起身，拢了拢肩上的鹤氅，定定地看着窗外，沉声道：“吩咐下去，一刻钟之后点将，逾时不候！”
“是！”
陆令萱再次走出去，行动之间带动了几片雪花飘进大帐中，很快就被帐中温暖的气息融化的无影无踪。
秦淮缓步走出大帐，一步一步走到点将台上，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众将士，骨子里的热血瞬间被点燃，然而她到底不是常年在战场上的人，点将这种事还是交给底下的人比较好。
“李大人，点将！”秦淮唤来身后的李牧。
李牧虽是文官，但到底是世家培养出的人才，此刻一洗战袍从众将领中走出，早就已经是脱颖而出，旁人自然无话可说，唯有坐在主帅位上的顾老头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李牧目不斜视，完全不管旁人的眼光，接过秦淮给的令箭，盯着底下的一众将领扫视了一圈，缓缓张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到，尤其是可以让人信服。尤其是顾家一派的老将们，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在这种时候竟然没有给他们穿小鞋，每一个任务的分配都是合情合理，并没有因为门派的差别就厚此薄彼。
“点将完毕，众将听令，立刻集齐军队，即刻出发！”
李牧转身，和秦淮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走下点将台，亲自为秦淮牵来了战马。
秦淮毫不犹豫，不含半点忸怩地跨上了马，背脊挺直，用内力将声音传遍全场。
“出发！”
女子清冷的声音传遍全场，混合着寒冬的风一起冲进人的耳朵，让人浑身为之一颤，忍不住将视线投在她身上。
今日的宣城和往日一样，城门紧闭，就连城楼上的守城士兵都少了一般不止。
秦淮皱着眉将队伍带到了城下，挥了挥手示意击鼓，城楼上守城的将领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向来是看秦淮一个女人，连放箭的命令都未曾下。
“将士们，你们都悄悄，咱们的皇上只怕是病昏头了，连后宫的娘娘都送到战场上了！”
他说完，身后一众将领都开始哈哈大笑，时不时有不堪的语言传入秦淮耳边。
秦淮面无表情，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将领们稍安勿躁，转身去吩咐了一句陆令萱。陆令萱接过命令走入人群中，很快就带着一队人马从队伍之中走到了前列。
那些人很是费力地抬着几架庞然大物，看上去像是火炮一类。
楼上的人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见只是几架火炮，不由得放了心。
“还以为名扬天下的墨家能拿出什么宝贝来，原来也不过是捡了咱们世子爷的剩，这火炮咱们军营中不知有多少。”
楼上又是一片嬉笑声，很是不屑地看着底下的人摆弄着那几架庞然大物。
“令萱，可以开始了。”秦淮无视身后众将领焦急的眼神，不疾不徐地开口。
陆令萱点头，朝身边的墨家子弟挥挥手。那几个墨家子弟得到命令，一个个眼神都开始放光，仿佛急不可待要实验。一个用力掀开了“火炮”伤的红布，那庞然大物的全貌就这么展现在众人眼前。
类似于火炮的设计，只是“炮筒”更长更细，仿佛是抽水的竹管一样，最后面连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好像装着什么。
秦淮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将领，悠悠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开城门让我进去，否则，莫怪我不顾同族之情。”
城楼上的将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指着秦淮对身后的士兵道：“你们听听，这小娘们儿还真有意思，她真以为就凭这小小的火炮就能攻下宣城。真不知道这尹君衡怎么想的，简直是美色误国！”
身后的一众士兵开始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尹君衡的误国。
秦淮冷哼一声，不再犹豫，定定地道：“开始吧！”
墨家弟子闻言，全都有序地站到了那“火炮”的后方，开始用力地按压铁箱子上的传杆，动作极为相似农家的抽水机。
就在众人好奇的时候，那“火炮”的长筒中开始有东西往外滴，然后开始有液体往外喷，越喷越远，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火炮中的液体就以不可抵挡的其实向远处的城楼上喷射而去。与之同时，一股刺鼻的气息开始在周遭弥漫。
地下的将士们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火油！
队伍中又是一片唏嘘之声，大家都在猜测秦淮的意图，这宣城的城门连火炮都无可奈何，难不成秦淮是想要靠一把火就烧了城楼。
对方的将领怔了片刻之后又是一片哄笑，全都在嘲笑秦淮的异想天开，甚至有人鼓励墨家的人用点力。
“小子们，用点力啊，这么点子火油哪里够烧哦！”
墨家的弟子们恍若未闻，只是不知道谁轻声嘀咕了一句“蠢货”，这一声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几个站在前面的将领听清楚，墨家的传奇在天下人眼中本就是神话，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他们也就觉得这“火油”或许有问题，当下也就变得沉着不少，后面的一众士兵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就冷静不少，反而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等待奇迹发生。
“少主，差不多了。”陆令萱道。
秦淮看了一眼被火油浇满的城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地道：“点火！”
陆令萱点头，转身去接过一只火箭，将弓拉到最大的弧度，然后猛地收手。那火箭落下的一瞬间，满墙的火油瞬间被点燃，整个宣城的城楼成了一片火海，漆黑的浓烟往上空蔓延，看上去骇人的很。
身后的士兵们瞪大了眼睛等待城楼倒塌，然而却听到了城楼上的声音。
“秦三小姐，这火烤着实在是暖和的很，末将多谢了！”
是方才那守城的大老粗的声音，一众将士瞬间脸色一沉，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秦淮。
谁料到秦淮面色不改，反而是像看风景一般地看着远方的浓烟滚滚，等到对面城楼上不停的传来欢快的声音时突然转身去对陆令萱道：“差不多了，灭火！”
身后的众将领又是面面相觑，总算是有些坐不住了。这防火也就罢了，可是帮着人家灭火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