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胡蝶慌忙从她手心将纸夺走,顺手塞进了煎药的炉子里,“不过是一张小纸片罢了”。
看了看空空入也的手心,又看了看烧得正旺的煎药炉子,夏海棠皱了皱眉。
什么东西让她如此慌张?密信么?刚刚也没见上面有字。
拈了拈指尖,刚才在纸上沾染了白色的粉末,像是药粉。
“是不是胡侧妃今日受了风寒,躲在这里偷偷吃药呢?”收了手,担忧的说道:“吃药还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显得本公主招呼不周了”。
“嗯?哦…是…是有些被风吹到了…”胡蝶忙抬手掩在嘴边,垂眸轻咳了两声,“没什么事,吃了药就会好了”。
“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一说焕焕”夏海棠道:“胡侧妃坐在风口上,他这个做主人的也不知道给拿件披风,忒不像话了”。
胡蝶见她丝毫没有怀疑,在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一边看着炉子里的火,一边说道:“从前二皇子是很知道心疼人的,今日可能是公主在,他不太好来顾及我吧”。
夏海棠眼珠一转,拉着她坐在了小马扎上,问道:“本公主听九叔说,胡侧妃以前就在这里住过,这药还得煎上一会儿,不如胡侧妃跟本公主讲一讲你以前住在这里的事情吧”。
胡蝶侧头看了她一眼,今天看九叔对她很是喜爱的样子,没想到她有本事哄得九叔连以前的事情都同她说了。
笑了笑,她正愁怎么能让她知道天焕从前对自己有多好呢,既然她主动要听,可就是她自己找不痛快了,她从前与天焕的甜蜜说出来可会嫉妒死她。
“说出来有些对不住公主”胡蝶嘴上恭敬,眼里的得意却是藏也藏不住:“二皇子变成今日这般,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
“哎…”胡蝶叹了口气,“这也算是辛戎公开的秘密了,不怕公主知道,之前我与二皇子才是一对恋人,后来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大皇子…”。
“哦,这个本公主知道,本公主与焕焕一向坦诚相待”夏海棠淡淡的说道:“所以焕焕讲过了,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胡蝶一愣,抿了抿唇,连这种事情天焕都毫不避讳的告诉她了!二人难道是彻底交心了么?
“若是只是曾经相恋,也没什么对不起公主的…”胡蝶进一步说道:“只是自从我嫁给了大皇子,二皇子伤心过度,才开始流连烟花柳巷,染了一身浪荡习气”。
她是一个公主,骄傲尊贵,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因别的女子伤心欲绝,心里定然不痛快吧,再听到自己的未婚夫竟是个喜欢风尘女子的,更加会觉得对她是一种侮辱了吧。
心里正偷着笑,就听夏海棠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也没什么,本公主就是喜欢他一身浪荡习气,他若是一本正经,那还有什么趣儿?况且自从皇上赐婚,他也没去过了”。
胡蝶不服气,觉得她是在自欺欺人,认真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二皇子被皇上命令闭门思过啊”。
“若是放在从前,即便皇上命他闭门思过,胡侧妃觉得他可会一直老老实实待着?”夏海棠问道。
胡蝶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她说的对,天焕若是想出宫,没人能拦得住他。
“人都是学坏简单学好难,所以浪子不可怕,只要回头了就行”夏海棠道:“我们乾朝有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这个头还是因为本公主回的,这就足够了”。
胡蝶抿唇,本是想气她让她嫉妒,然后主动向皇上提出退婚,离开天焕,可是怎么几句话说下来,觉得自己哪句话也没赢,她倒是气定神闲的侧面说出了天焕多么在乎她,让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
见她低着头生闷气,夏海棠补充了一句:“胡侧妃不用觉得对不起本公主,本公主还得感谢你让焕焕蜕变了,更加懂得珍惜人了”。
这算什么?胡蝶轻咬下唇,她这是在炫耀么?炫耀她现在拥有的男子是多么的好,而这些好都是自己带来的,只是自己却享受不到,拱手让给了她,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没有比这更气人的了!
夏海棠见好就收,转了话题,“既然胡侧妃曾经与焕焕相恋,那肯定知道焕焕娘亲的事情吧?”。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她对段天焕那个被囚禁的娘亲很是好奇,皇上对九叔如此尊敬,却囚禁了九叔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非这么做不可?
“沈妃么?”胡蝶抬起头,皱了皱眉:“公主知道沈妃?”。
原来是以姓氏做封号的,但是她入宫这么久,也没听过有沈妃这个人啊,妃位不是只有珍妃一个的么。
“嗯,知道”她点了点头。
“沈国丈入宫做皇上的老师的时候,才五岁的沈妃娘娘也跟着入宫了,后来先皇驾崩,皇上继位,顺利成章封了十五岁的沈妃娘娘为美人,之后就是层层晋级”胡蝶道:“直到生下二皇子后就晋封到了妃位,据说当时的沈妃娘娘宠冠后宫,直到现在都无人可比呢”。
这件事情上她就赢了,当初天焕同她说了这件事,却没同夏海棠说,还是亲疏有别的。
夏海棠支着下巴想了一想,根本没搭理眉飞色舞的胡蝶,她还记得九叔说皇上娶了沈妃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但是能将她宠到无人可及的地步,沈妃也算值得了。
比她这种对宋承德掏心掏肝,却什么都换不到的强太多了。
“诶,那为何本公主来了后从来没听有人提起沈妃呢?就连皇上赐婚后,也没让本公主去拜见一下焕焕的母妃啊” ”夏海棠表现得很疑惑,压低了声音道:“难道,是沈妃有什么隐疾?”。
“哪有啊,沈妃已经被…”胡蝶的话刚说出一半,后面的“囚禁很多年了”被生生的咽了回去,夏海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笑了笑,说道:“沈妃娘娘是爱清静,所以一般时候都不出门的,也不愿意别人打扰,皇上心疼沈妃娘娘,所以都依着她,公主若是有心,待回宫之后去拜访拜访就是了,沈妃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要是看不透胡蝶眼里藏都藏不住的期待她就是个傻子,要是自己事先不知道沈妃被囚禁着,还真可能顺着她的意思去拜访拜访了。
“好啊”她笑着说道:“到时候本公主叫上胡侧妃,胡侧妃陪本公主一同去吧”。
“啊?哦,好啊…”胡蝶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
“公主,您真的在这啊”细雨确定了是她,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您出来也不招呼奴婢一声,二皇子特意找到奴婢命奴婢给您送披风来的”。
“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么”夏海棠接过披风,坏笑着朝站在门口的顾子初努了努嘴,“你的小尾巴跟来了,披风送到了,就快去吧”。
“公主…”细雨嘟着嘴:“您跟着二皇子都学坏了,您以前不会这样打趣细雨的”。
“好了好了,快去吧”夏海棠一把将她推到了顾子初面前。
细雨朝她福了福身子,转身跟着顾子初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都怪你,害的我被公主揶揄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子初一点不服软,“是你刚刚自己没说完话就被叫走了,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会气死人的”。
“那你怎么还好好的,也没有被气死啊!”
“那是因为我跟来了,你刚刚讲到,你们遇到了狼群,后来怎么了?”
细雨转眼就忘了埋怨他的事情,接着他的话说道:“哦,后来啊,后来我们就跟狼群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上了…”。
夏海棠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两个活宝,刚刚还谁也不让谁,转眼就心平气和的讲上故事了”。
胡蝶觉得今晚夏海棠就是故意来气自己的,拿天焕来气自己不说,连她的丫头也能拿来气自己!
从前的顾子初是多么的惜字如金,对谁都是淡淡的,现在却追着她的丫鬟屁股后头跑,凭什么夏海棠的人就这么招人喜欢!
使劲的扇了扇扇子,发泄发泄心中的火气,听着药罐子里头滋滋作响,又是计上心来。
“能不能麻烦公主帮着看一会儿火?”胡蝶道:“妾身想去如厕”。
“哦,好啊”夏海棠接过了她手中的扇子,“你去吧”。
“谢公主”胡蝶起身福了福身子,连忙出去了,连门也没关。
夏海棠一手托腮,一手扇着扇子,还在思量刚才那张小纸片里的粉末。
如果真的是胡蝶自己吃的药,以她的作风应该大张旗鼓的召大夫来看,搞得人尽皆知才对,这样她就可以表现自己的柔弱,又不用干活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弃呢。
如果不是她自己吃的,那是什么药会让她这么紧张?既然是从手里不小心掉出来的,肯定是之前还没来得及丢掉,才一直攥在手心里。
药罐子里的药沸腾着,将药罐盖子顶的叮叮作响。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一脚就将药罐子连带炉子一同踹翻在地。
借着还没熄灭的火点燃了袖子边,又赶紧扑灭,之后就是坐等胡蝶回来。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胡蝶出去转了一圈,一回来看到的就是翻在地上的药罐子,里头的汤药连带药材都洒了出来,炉子里的炭也四散在地上,“这药妾身可是熬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公主连看着火都不会的吗?!”。
实际她心疼的是下到里面的毒药,更心疼自己刚刚特意去顾子初面前转了一圈,打算明日事发时有个证人,证明夏海棠单独接触过这汤药,这一切都白做了!
“实在对不住胡侧妃”夏海棠愧疚的说道:“刚刚本公主不小心被炉子里的火烧到了袖子,情急之下一起身就踢翻了药罐”。
将带着烧过痕迹的袖子扯给她看了看,“你看”。
胡蝶扫了一眼,还真是被烧过,转过头眼神左右转了两转,见旁边的一堆干柴上落了几块尚未熄灭的炭,已经渐渐烧起来了。
与此同时,夏海棠也看到了越烧越旺的火势,拉了蹲在地上的胡蝶一把,道:“快灭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