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和二皇妃殿下回来用晚膳么?”周清秋立于马车旁问道。
这几日夏海棠和段天焕都是在这里一待一整天,用了晚膳才回宫,故而周清秋有此一问。
夏海棠连去哪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回不回来了,捞着帘子询问的眼神向段天焕看去。
只见他支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清秋,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是去郊外田野间,今日秋收,本殿下带着海棠去体验民情,周姑娘也跟着去吧”。
“啊?我吗?”周清秋完全没想到他会邀自己一起,连称呼都忘了注意。
段天焕眯了眯眼,眼中是见到猎物的喜悦,伸手点了点:“没错,就是你”。
夏海棠翻了个白眼,说是带她散心,其实是借机接近人家周清秋吧。
周淳等人被段天焕留在了学堂,只剩她们几人同乘明德学堂的青顶马车,夏海棠很自觉的坐在窗边,一路都在欣赏窗外风景,将里头的空间留给段天焕和周清秋二人。
前者斜倚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清秋闲聊,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把周清秋从小到大的事情问了个遍,连人家父女兄妹之间的感情都摸了个透。
周清秋有些紧张,手帕都绞出了褶皱,段天焕问她就答,不问她就安静的坐着,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夏海棠,心中暗道:二皇妃殿下果然是贤德慧敏,如果换做自己,见夫君与别的女子聊天而将自己晾在一边,即便不吃醋,也肯定是要不高兴的,二皇妃却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一派怡然自得。
没事儿人夏海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奉为贤德了,见到街边一排商铺,眼里亮了亮,“停车”。
“我去买些东西,你们在车上等着就好”说着就动作敏捷的跳下了车。
段天焕约摸了一下时间,对周清秋道:“你陪着她去吧,本殿下在车上眯一会儿”。
周清秋点点头,立刻下了马车,顺顺胸脯深吸了一口气,还好二皇子殿下发话了,不然马车内只剩自己和他,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如今能经常见到,还能与他聊天,心里却没了那份悸动,每每一见到他那邪魅的笑容,不正经的样子,甚至都想要赶紧逃开。
但女子贵在从一而终,自己既然喜欢了他,又怎么能如此善变呢,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快走了两步。
夏海棠见她来了,倒是有些意外,这可是独处的时间啊,段天焕竟不知道珍惜。
二人逛了点心铺和书斋,买了好些东西,都是准备给小学堂的孩子的,。
“怎么了?”夏海棠正逛的起劲,却见周清秋总是时不时的回头,心不在焉的。
周清秋歪了歪头,“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
她向后看了看,来来往往的都是百姓,哪会有人跟踪她们。
“马车一直跟着呢,即便真有人跟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宽了宽她的心,见到旁边的裁缝铺,夏海棠又突发奇想,想给学堂的孩子制定一些统一的学服和冠饰,便又拽着胡蝶一头扎了进去。
周清秋又回了回头,可能真是她近来心里想事情想多了,有些疑神疑鬼的。
谁都没注意到,躲在墙角的一个乞丐,压低了破帽子的沿,端着破碗拄着拐棍,隐在人群中一颤一颤的往一处胡同里挪去。
“大人,小的跟了一路了,只有两名女子和各自侍女,乘的是青顶马车,挂着明德学堂的牌子呢”
“两名?怎么会是两名?”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从明德学堂出来也没见有人上过马车啊,她们肯定都是明德学堂的人”
“不管了,宁可弄错不可放过,你去继续跟着吧,找机会下手,做完了你自己的事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嘿嘿,是”
简短的对话后,那名衣着褴褛的乞丐又一颤一颤的挪回到刚才的地方继续蹲着了。
夏海棠选好了衣裳料子,又确定了款式,心满意足的订了一百套学服和冠饰。
这可是一个大订单啊,裁缝铺的老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亲自送她们出门。
门口的乞丐瞧准了机会,满是泥泞的双手同时抓上了夏海棠和周清秋的裙角,一边磕头一边乞讨:“赏点儿吧赏点儿吧”。
裁缝铺老板一看他竟敢在自己铺子门口纠缠自己的金主,抄了旁边挡门的木方便上前来驱赶,“臭乞丐,滚远点儿”。
乞丐吃痛,缩着脖子连连后退。
周清秋不忍,示意婉儿拿了些碎银放到了乞丐的破碗里。
“两位贵人的衣裙脏了,到店里换一身吧”裁缝铺老板低头哈腰的将她们往店里请,“店里有成衣,尺寸不合适还可以改”。
夏海棠看了看裙角,拒绝了老板的好意,“不必了,两个泥手印而已,反正一会儿到了郊外田野间也是要沾上泥土的”。
老板也不再坚持,这本就是生意人惯用的说话方式而已,并不是真心,她既然不需要,倒是省了他两身衣裳。
“两位贵人要去郊外?现在正是秋收时节,郊外乱得很,两外贵人可要多加小心”
夏海棠不以为意,秋收嘛,家家户户的劳动力全都要去到田野间劳作,人多自然就显得乱,但那是收获之乱,看着也会替百姓高兴吧。
今日买的东西都是给孩子的,买完都托了店家直接送到学堂,所以逛了一圈下来,夏海棠和周清秋还是两手空空的。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段天焕正睡眼惺忪的醒来,她一坐下他就枕到了她的腿上又继续睡着了。
“大人,您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那五十两银子…”
“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乞丐掂了掂落到手里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马车往出城的方向去了,哦对了,那个穿粉衣裳的女子说她们要去郊外田野间,具体是哪里小的就不知道了”。
“行了,没你的事了”
那人眼中透出一股子狠劲,心中暗道:真是有心浇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到了郊外,万事都好办了。
“二皇子殿下是近日看书看累了吧?一路上都在睡着”周清秋道:“错过了两旁的风景,有些可惜了”。
夏海棠低头看了看一直枕在自己腿上睡着的段天焕,他还知道时不时的换一换姿势防止她的腿被压麻了,也真是奇怪他怎么能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还睡得这么稳。
捞起帘子向外看去,秋高气爽,两旁麦穗金黄,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
马车忽然一顿,细雨捞起帘子问道:“怎么了?”。
车夫检查了一圈,回道:“哎哟,刚下过一场秋雨,土地还湿着,车轮子陷进去走不动了”。
细雨跳下车看了看,确实是陷进去了。
“步行吧”夏海棠果断的说道:“都已经到这了,走一走还能看到更多景色,车夫去找些人来帮忙,。
于是摇了摇还睡着的的段天焕,“起来了,到地方了”。
他先是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但随后就又向后倒了下去,嘴里嘟囔着:“再睡会儿”。
夏海棠也是无奈,他一睡起觉来,简直就像冬眠的动物一样,除非他自愿醒来,否则任谁也叫不醒他。
“算了,就让他在这睡着吧”
夏海棠和周清秋下了车,因为不想打扰百姓秋收,特意挑了人少的方向走。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夏海棠道:“这首诗是本宫以前偶然读到的,读时便觉心酸,如今见到秋收景象,便忍不住想,这些粮食最后能留在百姓手中多少?”。
“民女不懂这些…”周清秋抿了抿唇,难怪父亲说二皇妃是有大胸怀的人,自己见到这满田的金黄只觉秋意甚浓,她却会思及百姓民生。
夏海棠笑了笑,要不是从前的自己总想着要成为宋承德的贤内助,也不会去关心民情,那么现在的自己可能也会同周清秋这个闺阁小姐一样,只知春花秋月,不懂百姓疾苦。
微叹了一口气,转头见车夫过来同细雨说了什么,便问道:“怎么了?”。
细雨走过来道:“公主,车夫说他本想请劳作的百姓帮忙将马车推出来,却被几个官吏给赶了回来,官吏还说不让百姓过来帮忙,要加紧秋收”。
皱了皱眉,夏海棠问道:“百姓又不是奴隶,何时秋收、帮不帮忙这等事情还由官吏说了算?”。
“车夫就是如此说的,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去看看”
当夏海棠等人来到有百姓劳作的这片农田,只见百姓们弯腰在田间地头劳作,时不时的起身擦一擦汗水,只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丰收的喜悦。
夏海棠没有直接去问官吏,而是走过去拍了拍一位农妇的肩膀,“这位大姐,能否请你家大哥帮忙去推一推车?我们的车陷在泥土里走不动了”。
农妇才刚起身,就有官吏过来呵斥她:“偷什么懒!快点儿干活!”。
呵斥完了农妇,官吏又来赶夏海棠:“推什么车,刚才不就说了吗,他们没空帮忙,快走快走,自己推去”。
“她们收的是你的田么?”夏海棠问道。
“不是啊”官吏叉腰站着,满腹牢骚的答道:“要是我有这么多田,那我就是地主了,早喝花酒去了,谁还在这做这苦差事啊”。
“既然他们收的是自己田,你们凭什么像看守奴隶一样看守他们?”夏海棠语气徒然一冷:“谁给你们的胆子!”。
“哪来的刁民…”
官吏刚要上前驱赶夏海棠等人,忽然有马蹄声疾驰而来,从马上下来一人,跑到官吏面前耳语几句。
官吏看了一眼夏海棠的裙角,就突然变了脸,指着夏海棠道:“将这个刁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