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微滞，夏海棠紧紧盯着尚月明，哪怕一个细小的表情都不放过。
尚月明放下酒杯，不答反问，“是不是月明真的与二皇妃殿下的兄长长得太像了？以致于二皇妃殿下总是想来试探月明”。
夏海棠抿唇，她是急于想要搞清楚他到底是谁。
一模一样的长相、明德学堂里如慈父一般的寄语、恰好出现解了胡蝶的为难、随身携带了治眼睛的药，加上这仙人醉，难道都是巧合？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不得不让她怀疑。
“本宫想问尚使节几个问题，尚使节要如实回答”
“好”
夏海棠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问出心中所惑，“尚使节有没有去过乾朝？”。
“月明生在雨露长在雨露，这是第一次出来，此前从未踏过他国领土”
“既然如此，仙人醉只有乾朝才有，尚使节如何拿到的？”
“机缘巧合下得了些”
说的轻松，机缘巧合？仙人醉哪像寻常酒水说得就能得的，在乾朝时她想喝了，也得求哥哥才能买到。
看了一眼周清澈，千金难买的仙人醉尚月明就轻易的都送给了她，听二人刚才说话的口气也很是熟络了，但尚月明又说他这是第一次出雨露国。
皱了皱眉，夏海棠继续问道：“尚使节与澈姑娘相识已久了么？”。
“不是”尚月明道：“进了凉城就听说了周姑娘的高名，特意去拜访，这才相识了，仙人醉便是谢周姑娘为月明解了一些疑惑的谢礼”。
连下一个问题的答案他都直接说了。
所有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没有一点思考和犹豫就给出了回答，听起来是没什么差错，但夏海棠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好像所有的话都是提前背好的一样。
皱眉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她深深的望着尚月明，多希望这双眼睛能看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心里去，这样就能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最后一个问题”夏海棠道：“尚使节认识夏云开么？”。
“不认识”又是没有一点犹豫的，立刻便回答道：“这是二皇妃殿下兄长的名字吧？昨日听那个侍妾说过两次”。
他的表情和话语全都无懈可击，听到“夏云开”三个字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点波动。
“可能是本宫多心了，只是尚使节和本宫的兄长大概前世有缘，这一世长得一模一样不说，还一个姓夏，一个姓尚，连名字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夏海棠抿唇笑了笑，“真是有缘”。
尚月明目光一滞，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跟着笑了笑，“大概是真的有缘”。
三人相顾无言，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静静的喝了会儿茶，夏海棠就走了。
周清澈和尚月明继续留下喝茶，透过开着的窗子看见夏海棠上了马车，周清澈道：“你什么时候回雨露？呆的时间越久，二皇妃的怀疑就越深”。
尚月明收回目光，回道：“办完事就回去了，也用不了多久”。
坐在马车里往小学堂去，夏海棠想着刚刚尚月明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就是哥哥。
小学堂里还是很热闹，周清秋刚好在院中，见夏海棠来了就迎了上来。
“参见二皇妃殿下”
“免礼吧”夏海棠扶起她，“不用行大礼，常礼就好了，这阵子小学堂还好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大婚之前她就安排好了，几位教书先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的，所以就将小学堂交给了周清秋打理，现在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
刚好赶上下课，孩子们鱼贯而出，见到夏海棠也都会停下脚步像模像样的拘一礼，“二皇妃殿下好，周姐姐好”。
夏海棠郑重的抬了抬手，“免礼吧”。
他们就继续往休息室而去。
小草已经是小学堂元老级别的学生了，孩子们都下课了，他就抱着书本挨个学室看了一遍，确定一下有没有人忘记拿书本等东西。
“小草，你又在帮同学们检查学室了吧？”一个同小草差不多大的孩子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扬着笑：“还剩好几间呢，我帮你吧，我由最后一间开始检查，看我们在哪间可以遇得上，怎么样？”。
小草很沉稳的点了点头，嘱咐道：“要仔细点儿”。
那个孩子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没问题”。
说着就跑到最后一间学室去了。
“那个孩子是谁？”夏海棠往那边指了指，问道。
周清秋往那边看了一眼，回道：“那是朱子叶，朱宗正家的公子，年龄与小草相仿，平日不上课的时候就自己在学堂里找些事情做，大多数时候都是帮着小草做事，很有责任心的孩子”。
夏海棠点了点头，记得之前朱宗正的夫人宴请，胡蝶还去参加来着，他家的孩子却没去清竹学堂，看来大皇子也没在朱宗正面前讨到什么好。
这些孩子年龄不一，身份差距也很大，有的是官家富户，有的是街边的流浪儿，看到他们能互帮互助的和谐相处，个个都那么谦逊有理，即便有些顽皮的，也能把握好尺度，夏海棠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季先生？”
周清澈不经意间扫到了在门口背手站着的季慕秋，招呼着说道：“季先生是来找幼娘的吧？怎么不进来啊”。
季慕秋背在身手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不自然的走过来，对着夏海棠拜了拜，“参见二皇妃殿下”。
“季先生不必多礼”
季慕秋起身后就直奔厨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夏海棠觉得他好像有些变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叩叩”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位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站在门口。
“请问这里还招学生么？”那位妇人并着脚尖，拘谨的问道：“听说明德学堂不仅教孩子学识，还能教孩子做人，是这样的嘛？”。
像是司空见惯了，周清秋笑了笑，“当然了，明德学堂劳逸结合，且不看学生出身高低，只教值得教的人”。
这是夏海棠初建小学堂时候说的话，现在已经成了学堂里人尽皆知的话了，并且学生们还以这句话为鞭策，个个比着劲的想让自己成为值得教的人。
这种气氛下，人人学习劲头都很足，明德学堂又是劳逸结合的，所以在凉城百姓中已经小有名气。
周清秋熟练的给这对母子指路，“那间屋子，里面有专门接待入学学生的人，去那边就可以了”。
妇人领着孩子就赶紧去了。
“这样来一个接一个也不是办法，浪费时间不说，孩子们入学时间不一，教的东西又都是一样，有些入学晚的孩子难免要跟不上进度”夏海棠略加思考，道：“拟定一个时间吧，秋收之时寓意硕果累累，又过了盛夏天气，不如就将每年的入学时间统一定在九月初，回头你同苏先生他们商定一下，看这个时间是否合适”。
周清澈点了点头，先生们也早都有此意了。
尚未走远的季慕秋从那妇人进门开始就放慢了脚步，清竹学堂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入学了，有些富户高官家的学生甚至都开始退学，他带去的那些孩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淘起气来却一个比一个在行，令他头痛不已。
他也一直在思考，同样是教学，明德学堂从最开始的只有一个学生到现在几乎每个学室都满座，到底是为什么？思考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之前对二皇妃的那些意见已经慢慢被冲淡了，听了她刚才的话更觉得之前都是自己对她偏见太深，她是一个有深度的人，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表面。
抿了抿唇继续快步向厨房走，虽然明德学堂后来者居上，但清竹学堂是自己的选择，自己就一定会坚守下去。
一边往后院走，周清秋一边说道：“早上还问了二皇子您什么时候会来，二皇子说您近来在宫中有事情要忙，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没想到这下午您就到了”。
夏海棠一顿，“二皇子来了？”。
“是啊”周清秋点了点头，“二皇子这几日每天都来，一来就将自己关到书房中不出来”。
夏海棠起了一股无名火，“哼”了一声，“你先去找苏先生他们商量一下每年的入学事项吧，不用跟着了，本宫去书房看看”。
没等周清秋说什么，她就已经提着裙角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书房而去了。
“婉儿，你有没有觉得二皇妃殿下有什么不对劲的？”周清秋问道。
“奴婢没觉着二皇妃殿下哪里不对”婉儿抱着胳膊道：“只是觉得这周围突然就冷下来了”。
周清秋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觉得突然就冷下来了，就在二皇妃“哼”了一声之后。
夏海棠快步来到书房门前，刚要敲门，想了想又收回了手。
干嘛对他这么客气，他可真是她的好夫君啊，还知道她在宫里被人纠缠呢，他却到这里躲清净来了！
运了运气，提起裙角一脚将门踹开，噘着嘴轻哼一声，扬着下巴一副“本宫驾到”的姿态走进去。
“嗯？”
进了屋的夏海棠一下子傻了眼，桌上地下散落着许多纸，到处都是，她脚下就踩着好几张。
刚要弯腰去捡，段天焕在一堆纸中抬起头，喊道：“娘子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