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仲延久经官场,这些套话的办法他自然明白,说的越多错就越容易暴露,干脆低着头一声不吭了,反正只要他不认罪,二皇子就不敢先斩后奏的杀了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段天焕敲了敲额头:“顾执事,你在这里审着吧,本殿下要回去了”。
顾子初正了正官帽,“微臣也不耗着了,先将犯人收押,明早再接着审吧”。
段天焕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嗯,明早将周清秋也传过来,她可是人证”。
顾子初应下了,吩咐衙役道:“晚上都打起精神来,不要让犯人出了什么意外,他出了意外,就什么都审不下去了”。
丁仲延松了口气,他们也没多大的耐性,这么轻松就熬过去了。
段天焕回到明德学堂时,夏海棠已经睡下了,细雨靠在床边的柱子处盘腿坐在地上,头一点一点的,也要睡着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房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细雨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他,应了一声,拖着步子回了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只要有二皇子在,公主就不会有事。
段天焕熄了屋内所有的蜡烛,钻进被子里抱住了夏海棠,头埋在她的颈间,气息里混着她身上的药气,不自觉的抱的她更紧了。
许是碰疼了她身上的伤,她哼唧了一声动动身子往床里躲了躲,大半个身子就都露在了被子外面,段天焕笑了笑,放轻了力道又凑上去抱着她。
一夜安睡,夏海棠一睁开眼就见段天焕以手撑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还深情的说道:“娘子连睡着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夏海棠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幻觉,便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夫回来的时候娘子已经睡着了”段天焕噘着嘴说道:“都不等等为夫”。
“等你做什么?自己一个人又不是睡不着”。
“可别人家的娘子不是都会掌灯等着晚归的夫君回来吗?托腮挑灯花,盼君早归家,多美的画面啊”
“你没事吧?”夏海棠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大早上撞的哪门子邪,我又不是思春的少妇,什么盼君早归家,你若是混到了花丛里乐不思蜀,我岂不是要枯等到清晨?”。
“不会不会”段天焕不依不饶的道:“为夫答应娘子,以后夜夜都只拥着娘子一人,娘子也答应为夫,夜夜都要盼着为夫,可好?”。
不知道他又抽的什么风,夏海棠往上拽了拽被子,不以为然的道:“你说好就好吧”。
“可这次娘子没有等为夫,为夫该怎么惩罚娘子?”
给他点好颜色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夏海棠翻了个白眼,“我这一身旧伤还没好,你还想怎么惩罚?”。
“就罚娘子从今天起都要跟为夫出双入对”,段天焕带着些雀跃的说道:“为夫走到哪,娘子就跟到哪,为夫今天要去看子初审案子,娘子起来上妆便跟着为夫一起去吧”。
夏海棠看了他两眼,很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才能脱口而出这个想法。
扁了扁嘴,正好她也想去旁听一下这个案子,便唤来了细雨为自己梳妆。
“公主的伤还没好,大清早的上妆要去哪里?”细雨一边为她梳发髻一边问道。
撇了一眼一直坐在那喜滋滋看着自己的罪魁祸首,夏海棠道:“有人一大早就撞了邪,要你家公主陪着去听审案”。
细雨也撇了一眼段天焕,昨天还说二皇子关心公主呢,今早他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公主带着伤还要折腾她。
身上的伤虽然没好,但昨天涂的药膏还挺管用的,只要不碰到淤青的地方就不会疼了。
夏海棠被段天焕牵着手出了明德学堂的门,门口有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咦?”她见门口有青天衙的官兵,疑惑的问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段天焕一边扶着她上马车,一边答道:“可能是子初觉得昨天的事情太惊险了,怕细雨再出什么意外,才派人来守着的吧”。
顾子初像是能动用公差办私事的人么?
细雨羞涩的低下头,夏海棠也只顾着想顾子初还挺细心的,便没人细究段天焕的话合不合理了。
段天麟昨夜宿在了萧媚的房里,早起后正在同萧媚一起用早膳,胡蝶便匆匆而来。
一进门略福了福身子便说道:“臣妾按殿下昨夜的交待,宫门一开就出宫去找二皇妃了,但是当臣妾到了明德学堂时,门口有官兵守着,说是里面有一件案子的重要证人,除了学生,谁都不能进去”。
段天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是青天衙的官兵么?”。
“臣妾特意问了,是青天衙的官兵”
段天麟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胡蝶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屏退了所有下人,段天麟问道:“派去大牢里的人回来了么?”。
“臣妾正要同殿下说这件事”萧媚皱着眉头说道:“昨夜派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怕是不妙”。
段天焕一手拍在桌上,“青天衙不过是个百姓的衙门,又不是宗正司的大牢!利刃堂那么多高手,连去牢里杀个人都完不成,一群废物!”。
“以胡侍妾的话来看,既然明德学堂外都有部署,想来青天衙牢内的防守也不会松懈,他们必定是早有察觉了,但是殿下放心,利刃堂的人向来是任务失败不会苟活”萧媚道:“当务之急,是殿下应先去皇上面前占个先机”。
段天麟紧皱了眉头,本来做了两手准备,暗杀丁仲延不成,还有胡蝶将夏海棠带出来做个筹码,却两方都失败了,眼下也只能指望父皇这一条路了,他冷哼了一声,甩着衣袖便出了门。
段天焕和夏海棠到了青天衙的时候,顾子初早就在堂前等候,他拜了一拜:“参见二皇子殿下,参见二皇妃殿下”。
抬了抬手,段天焕挑眉问道:“瞧你这满脸喜色,昨夜应该有所收获吧?”。
顾子初一笑,“正是,昨夜有人装扮成衙役,混进了衙内的大牢,企图刺杀丁仲延,被微臣当场抓获,虽然刺客自尽了,但是对丁仲延的刺激也不小”。
“那还等什么,升堂吧”
夏海棠听的云里雾里,但从他俩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有好事。
没有允许百姓进来围观,惊堂木一拍,顾子初淡定的说道:“升堂”。
丁仲延被带上来,一夜之间看上去竟像是老了十岁,鬓角的碎发有些落了下来,也没有了昨天理直气壮的劲头,只颓然的跪在地上。
“罪犯丁仲延,你可知罪?”
他还是不说话,顾子初示意衙役将那个刺客的尸体抬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如果不是牢内守卫森严,你此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应该清楚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
丁仲延看清了尸体手上的刺青,闭了闭眼,心中暗道:果然啊,大皇子想要杀人灭口。
“本官没有接到圣旨,本官仍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你们现在是私设公堂,无凭无据要本官认的什么罪?”丁仲延道:“即便本官真的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审”。
“你真的以为本官没有证据?”顾子初看了一眼身旁立着的执事节仗,底气十足的说道:“传人证”。
那几个姨娘被带了上来,昨天顾子初就告诉了她们,等今天当堂将事实说清楚,她们才能走,于是她们将自己是如何进的尚书府讲的清清楚楚,话语间便带出了户部侍郎朱庆祥。
“我们被朱侍郎从地窖救出来,都当朱侍郎是救命恩人,他送我们进尚书府,让我们替他讨好丁尚书,说这就是对他报恩了,可是直到昨天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地窖是朱侍郎别院的地窖,原来将我们抓进去的就是朱侍郎!”
既然涉及到了朱庆祥,顾子初便派人去传唤了他。
派出去的人却是自己回来的,复命道:“启禀大人,侍郎府昨夜突发大火,朱侍郎全家无一幸免,全都葬身火海了”。
“什么?”顾子初一惊,看了一眼段天焕,又对衙役说道:“本官知晓了,退下吧”。
段天焕也皱了皱眉,昨夜部署了学堂部署了牢内,唯独没有派人去监视侍郎府,之所以没有立刻抓捕他,本来是想任由他去找他的主子以作自保,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夏海棠看了一眼段天焕,知事情可能出乎了他的意料,便道:“顾大人,本宫昨天同左相周子渊的庶女周清秋一同被抓进她们口中的地窖,本宫和周清秋也算是证人”。
段天焕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有昨天将二皇妃抓进地窖的那个官吏,也是证人”。
“皇上驾到、大皇子驾到”
—顾子初刚刚命衙役去传证人上堂,门口便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皇帝和段天麟会来是意料之中,段天焕不紧不慢的扶着夏海棠起身,顾子初也从桌后绕了出来,众人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皇帝抬了抬手,“平身吧”。
丁仲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眼里的希望如同死灰复燃,膝行几步挪到了皇帝跟前,高声喊冤:“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啊,青天衙执事顾子初蔑视枉法,私设公堂,竟将微臣堂堂正二品尚书囚于阶下,微臣…”。
“你先别喊冤”皇帝打断了他的话,绕过他坐到了一旁,对顾子初说道:“顾执事继续审,寡人先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仲延的眼角跳了跳,皇上不追究顾子初,反而还让他继续审,怎么会这样呢。
众人该落座的落座,该跪的还是继续跪着,那几个姨娘又将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当她们说完的时候,周清秋也到了。
夏海棠和周清秋便分别将昨天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加上官吏的供词,朱庆祥囚禁良家少女,再假意救出,稍加教养后送至丁仲延枕边的事情已经是铁证如山,再加上尚书府枯井下密室里的金银珠宝,丁仲延贪污的事情也是容不得他抵赖。
顾子初向皇帝请示道:“人证物证皆在,请皇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皇帝看了一眼丁仲延,根本没有多问,直接说道:“依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