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来临之时,白乔楚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他东郢王朝的二皇子,死在了雪崩之中,光想想便是能够沦为天下人笑柄的一件事,却不想睁开双眼之时,他竟是还活着,并且还到了一个极为简陋的客栈。
白乔楚知道是小童救了自己,毕竟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别人有这个能力。
“喝点药。”
难闻的药汤被小童端了过来,白乔楚神色不明,只默默看了眼药汤,随即撇开头,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小童道:“您染了风寒,如果死在半路之中,陛下会怪罪于我。”
闻声,白乔楚脸色猛的苍白下来,瞪了他一眼,冷笑:“所以你救我只是因为害怕父皇怪罪于你吗?”
小童不答,只是把手中的汤药又往他面前送了送。
白乔楚心中烦躁,他不想接过这药,但双手却是忍不住似的,接住了,并且在小童毫无波澜的视线中喝了个精光。
或许自己会得到一枚夸奖。
他想着,但小童只是接回空了的碗,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别说夸奖了,就连讽刺都没有。
白乔楚瞬间就觉得自己的所有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之上,气的不住咳嗽。
天气寒冷,自他染了风寒以后就越发怕冷,恨不得把被子裹在身上,当然,他也这么做了,喉间发痒,一阵咳嗽下来,就好像想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小童不痛不痒的安慰了他几句,在他即将发火之前,便听见了外边传来的敲门声,发现外边之人后,他慌忙止住喉间瘙痒,对着门边的人笑了,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很幸运嘛。”
许盈月也没想过白乔楚竟然活下来了,虽然此时是病恹恹的模样,但总比死了好。
看起来小命保住了。她在暗中想到。
“在下已经通知了宫中,相信过不了多久,宫中就会派人来接殿下。”
小童面无表情的说道。
许盈月这才放松,笑了起来:“那便好,殿下的病似乎有点严重,耽搁不得,能回宫的话,那自然是尽早的回去。”
“谁想回去了。”白乔楚小声嘟嚷着,声音不大,却是能让房间内的几人都听清楚,不过没人理会他的反抗。
小童把视线投向一旁没有说话的七田,眉头微挑:“这位公子是?”
许盈月赶紧道:“他是我的小厮!”
七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点头。
这话一听便知是谎话,小童也懒得揭穿,转身去为白乔楚煎药。
待他身影消失以后,许盈月才蹙眉,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白乔楚,问道:“殿下与小童是如何逃出来的?”
“不知道,反正我醒来就在这里了。”他紧了紧被子,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你命倒是大,能一个人活下来。”
“我可不是一个人。”
许盈月撞了撞七田的肩膀,“都说了他是我的小厮,肯定是他救我的,而且——”她刻意拉长了尾音,做足神秘感,惹得白乔楚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许盈月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他可是亲眼看见了大皇子和镇长之间的交易。”
闻声,白乔楚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七田,嘴上却是是对许盈月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许盈月转向七田,“你说对吧?”
七田点头,解释道:“不过证据都被压在了大雪之下。”
白乔楚笑了,呼出一片白雾的,“压在大雪之下又如何,只要还在就行,只希望那镇长没有死在雪崩里才好。”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等证据找到的时候,你们随我一同入宫吧。”
突然起来的话如同闷雷,炸在许盈月耳边,她逐渐瞪圆双目,没想过自己的计划竟是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傻了吗?”白乔楚嗤笑,“你不会以为我一直都没发现你的目的吧?”
许盈月回神,尴尬的扯了扯衣摆。
“就算有目的也无事。”他倒是不介意,目光幽幽的在许盈月与七田之间环扫了一遍,“反正接近我的人,大多数都有目的,我可以在宫中护你周全,但同时,你也要给我相应的报酬。”
听言,炸在许盈月脑中的惊喜倏的消散,她抿唇,沉思了良久,才道:“在下暂时不想入宫。”
话落,就算是七田也忍不住看向她。
她平日一直的在计划着该如何入宫,但此时有了机会,竟是说出了不想入宫的话语,七田眉头微蹙,不知她到底有何想法。
“在下现在进去,就算有您的保护,也活不了多久。”
并且还不一定能够见到皇帝。许盈月心中非常明了。
白乔楚挑起唇角,“看起来你很自知之明。”
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那是当然,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说罢,正色道:“虽然无法入宫,但在下相信,殿下一定是把我当朋友的吧?”
她语气意味深长,成功惹的白乔楚的轻笑。
“当然。”他回道,“本殿下还是第一次交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各自的算计。
七田沉默了,在心底无奈一笑,看起来他还是太小看自家小姐了。
宫中的人很快便来接白乔楚离开,许盈月与七田在客栈等到雪停以后,也离开了此处,回到凌府。
这几日一直没有给凌洛城送去消息,许盈月怕他会担忧自己,回去的步伐也不禁加快了些许,直到到达凌府门口时,才发现自己那迫切想要回来的心情竟是如此浓烈。
一回来府中,七田便兀自离开,也不知去了哪,许盈月知晓他不会受伤,便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提着心,犹豫的走进凌府。
一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她眼前走过。
就算是在冬日,也穿的极少,露出了那纤细的蛮腰,赫然便是凤栖。
许盈月一怔,呆了呆,没想到凤栖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凤栖美目一凝,转向她所在的方向,紧接着,瞪圆了双目,对着身后喊道:“许姑娘回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神情迷茫的许盈月被又哭又笑的管事带去了凌洛城的房间。
她连反应都还来不及,便被推了进去。
房间内昏暗异常,显得闷热,许盈月目光一转,果然就见炭火在角落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眉头微蹙,想着:难道凌洛城生病了?便走到床边,果然见到的是一个紧闭着双目,皱着眉,脸颊泛着不自然红晕的凌洛城。
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许盈月怔了怔,竟是不自觉看入了迷。
直到一阵咳嗽声惊醒了她,她回身,才发现凌洛城竟是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那带着迷离水雾的双眸,正直直的放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生病了?”
许盈月叹气,神情担忧,她走过去为凌洛城捏了捏被角,同时用手背在他额头碰了碰,滚烫的触感顿时让她收回手。
凌洛城没有说话,只是捉住她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滚烫的脸颊之上,随即闭上双眸,皱起的眉宇也舒展开来。
见此,许盈月心中蓦然一软,坐在床沿边上。
生病时的凌洛城显得虚弱无比,就好似需要陪伴的幼童似的,许盈月不忍抽回手让他的眉宇再度蹙起,便只能乖乖的坐在一旁等这人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手臂都要僵掉时,凌洛城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接着睁开了双眼。
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人,他怔了怔,似乎在确认是梦还是现实。
良久,许盈月噗嗤一笑,伸手弹了弹他脸颊,“你不会以为是在做梦吧?”
——如此真实的触感,那便不是做梦。
凌洛城回过神,嘴角勾起浅笑,“是啊,你不在的这几日,我的梦中几乎都是你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情话,臊的许盈月脸颊通红,赶忙抽回手,道:“你这病的这么严重,还油嘴滑舌的,喝药了吗?”
凌洛城难得乖巧的摇头。
见此,许盈月嘟嘴埋怨:“药也不喝,等着我来喂你吗?”
“当然。”凌洛城嘴角的笑意就未收起过,闻声许盈月又是一怔,脸颊的红晕都要延伸到脖颈里边去了。
她站起身,仿佛在掩藏自己的害羞似的,在四周看了看,就是不愿把视线转向凌洛城,“药在哪呢?看我不给你灌进去。”
说着,就在桌上看见了已经放凉的药汤。
她哼了一声,粗鲁的拿起,当喂到凌洛城嘴边时,动作却是轻柔了许多。
“快点好起来吧,看着病恹恹的模样,我都想欺负几下了。”
这厢的两人气氛融洽,外边的一行人却是焦急不已。
“也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听话的喝药。”老管事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转圈。
凤栖摆手:“许姑娘都回来了,肯定已经喝了,大爷你就不要这么担忧了,快去休息休息吧。”
说着,就给柯管事递了一个眼神。
为了照顾凌洛城,老管事可是已经连续两日没合眼了。
柯管事心领神会,带着焦急不已的老管事离开,势必要让他回屋休息。
这下外边便只剩下凤栖一人,见着也不知何时才会打开的房门,凤栖掩唇打了个哈欠,也转身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