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凯心里一紧，妈妈在意的是这事。
不过，孙悠柔去查苏宜薇的妈妈，插手他家的事，他也不高兴。
“我会说她的。”
“苏宜薇一个人就狗一精了。加上个来路不明的孙悠柔，你可得小心了。”
湛语薇恶声恶气，低低地，如果刨木板的声音。
叫欧阳凯飞快地转起来金戒指。
苏宜薇妈妈的事竟然叫妈妈这样的声音都冒出来了。
他很少听到。
见湛语薇的眼都绿了，好像吃肉的狼一样，死死地瞪着眼。
如同向孙悠柔宣战一样。
欧阳凯将湛语薇搂进怀里。
这次是伤着妈妈了。
妈妈被爸爸骂，最多是抹下眼泪，跟自己絮絮叨叨几句，就过去了。
这个样子，欧阳凯头次看到。
“我一定阻止她查下去。”
湛语薇的背被欧阳凯轻轻地拍着。她依在儿子的肩头，觉得，儿子才是她的一切。
为了儿子，做妈的，什么都会做的。
从这个时刻起，湛语薇就决定了，为欧阳凯做一切母亲该做的事。
湛语薇气冲冲地打上了苏家的门。
“苏鸿晖，老不死的，给我滚出来。”
苏鸿晖快步地跑了出来，一点得病的样子也没有。
本来就是演给苏宜薇看的吗。
见是湛语薇，苏鸿晖紧张地嘴都扯起来，抖抖瑟瑟地伸出手来，“湛语薇……”
“少放屁，管好你女儿。”
苏宜薇干什么了？苏宜薇可是个乖女儿。苏鸿晖明白，她来撒气来了。
“你听我说，你误会……”
“滚！我才没有误会你！你的女儿，野种，竟然干这事！”
湛语薇重重地将手机砸在了苏鸿晖的头上，“自己听听！她叫孙悠柔调查你！”
许渔灯游出来，苏宜薇调查苏鸿晖？
这事怎么听起来奇怪，更奇怪的，怎么是湛语薇打上门来了。
跟她湛语薇有什么关系？
苏鸿晖从地上捡起黑色手机，侧耳听着手机里的录音。
果然，苏宜薇以为自己去见了她妈妈，孙悠柔找自己的行踪，查妈妈在哪里呢！
苏鸿晖指着手机，“这孩子……”
他想对湛语薇说什么，许渔灯却在一边问道，“她查下妈妈又怎么了，查我们家的事啊！”
湛语薇一跺脚，“苏鸿晖，你自己看着办。当年可是你做的孽！”
“我们老苏干什么了？你头一次见他，就想打他？还撞……”
许渔灯没有说完，就被苏鸿晖推着向里面去了。
“没你事，没你事。”
许渔灯挣扎着，指着湛语薇，“她欺负你啊。”
苏鸿晖踢了她一脚，“叫你滚！听到没有！”
许渔灯拽着苏鸿晖，“老苏，苏宜薇在欧阳家，可是也不能由着湛语薇打上门来啊。”
苏鸿晖推搡着许渔灯，“我跟她说，你老娘们少说话。”
“我老娘们，她不老娘们？”许渔灯指在湛语薇。
湛语薇黑着一张脸，“苏鸿晖，你的女人都这样没有教养吗？果然，苏宜薇就这样的货色！”
苏鸿晖连连地摆手，“苏宜薇不是……”
湛语薇却转身就走，“到你家，我就觉得进了卫生间，那么的臭，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苏鸿晖跟出来，“湛语薇，湛语薇，你听我给你说……”
湛语薇挥了下白色蕾丝手套，“跟你的女人去说，好好管好你的女人。我不用你管！”
她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自己的兰博基尼前，打开车门，坐上就走。
苏鸿晖追着，拍打着银色的车门，“误会，误会，当年不是那么回事！”
湛语薇却拉下车窗，冲着苏鸿晖丢出一个猕猴桃来。
“你就这猕猴桃，又绿又全身长毛，没一句真话。”
湛语薇丢下这几句话，车子就消失在了街头。
苏鸿晖手叉着腰望着她远去的车，许渔灯远远地追出来，“老头子，你要跑死啊。”
原来，苏鸿晖竟然追出了快八百米了。
许渔灯扶在苏鸿晖，苏鸿晖软软地坐在街头石沿上，大口地喘着气。
苏鸿晖连连地踢着地面的小石子，“她怎么就不听我说一句话呢？”
许渔灯也捂着肚子坐在一边，“你跟我说，也许她听我女人的话。”
苏鸿晖侧目瞅了瞅她，不能跟她说，她的心里只有苏强仁。
“你还是打电话，叫苏宜薇回来。”
许渔灯指着天骂起来，“死丫头，老娘养你到大，你竟然叫湛语薇打上门来骂老娘！”
苏鸿晖被许渔灯连拖带背地带回来了家。
苏宜薇马上就接到了许渔灯一顿的臭骂的电话。
她就急急忙忙地向家里赶了。
她心里奇怪了，湛语薇这怎么知道我在找妈妈？
湛语薇为什么说孙悠柔查的是爸爸呢？
远远地，就见苏鸿晖背着手，一头的华发在风中凌乱着。
他来来回回地渡着步，等着自己的回来。
苏宜薇紧跑几步，“爸，这里风大，快回去。”
苏鸿晖一听苏宜薇的声音，拽起苏宜薇就向里面来，“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事！”
苏宜薇揉着苏鸿晖瘦瘦的胳膊，爸爸的胳膊什么时候这样瘦了。
瘦得一只手都握住了。
苏鸿晖拉过苏宜薇的小手，“你跟一个叫孙悠柔的认识？”
“是。”苏宜薇不明白苏鸿晖为什么这样问。
“孙悠柔她为什么查我？她是什么人？”
苏宜薇心里一惊，爸爸怎么知道了，果然孙悠柔摸到了老底。
“爸，我只是想见见我妈。”
“你妈？”
苏鸿晖呲了下牙。这个要求不过分，可是怎么跟苏宜薇说呢？
苏鸿晖拍着苏宜薇的小手，“能不能看在爸爸的份不找了？”
“爸？”苏宜薇的小手在苏鸿晖粗糙的大手里揉着。
“为难？”
苏鸿晖关切地问。
“我想见见她。只您有生之年，我们一家团圆一下。”
苏宜薇说出了心里的话。
“还有，欧阳凯！欧阳凯也想这样。”
“他也想？”苏鸿晖不解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欧阳凯听说是他妈逼走了我妈，逼得他爸爸跳了楼，想叫我妈原谅下她妈。好叫欧阳叔叔原谅他妈。”
“他妈……”
苏宜薇点了头，“是，爸，你不了解，湛语薇跟欧阳晴在欧阳家里过的那个惨。比下人还难受。”
苏宜薇眼巴巴地望着苏鸿晖，“这关系到欧阳凯和我两个人。”
“可是……”苏鸿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摆下手，“叫我想想。”
他缓缓地走向了屋子里。
他弓着背，叫苏宜薇的心里一酸。
他的白发白如雪，雪如山头，将老人压弯了。
苏宜薇跟上来，不说话。
苏鸿晖停在门口，回头望下天空。
“女儿，能不能答应爸爸，不再查了。”
为什么？苏宜薇以为苏鸿晖听了自己的理由不会再阻拦了。
没想到，苏鸿晖更加坚决地反对她查了。
“爸爸年纪大了。”
苏鸿晖转过身来，向着苏宜薇伸下手。
苏宜薇走近了苏鸿晖。
“受不了许多事了。只想平平静静地渡过下半生。”
苏鸿晖的话平缓地如同河水。可是苏宜薇却感觉到了下面的，一块块向天伸出来的尖利的石头尖。
“爸，真的吗？”
苏宜薇小声地问道，扶起苏鸿晖来。
苏鸿晖拍了下苏宜薇的手，“许多事情，揪出来，大家都会过得不好。”
苏宜薇一滞，谁？
苏鸿晖又望向天，“你妈。也许你妈在天之灵，不希望你们这样再来打搅她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已经打搅得她受不了了。”
在天之灵。
苏宜薇的手猛地掉下来。
她死了！
说什么苏宜薇也不相信。自己没有见她一面，她就死了。
“什么时间？”
“你婚礼的时候。”苏鸿晖还是望着天。
对，自己的婚礼爸爸都没来，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定出了什么事。
“她……怎么死的？”苏宜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
看得出来，这事对苏鸿晖打击很大，叫他说话缓得仿佛在挤豆子。
他不想说。
也不想提。
过去的事，物是人非，谁对谁错，人都死了，还去追它干什么。
“她留给我什么话没有？”
“对不起。”苏鸿晖静静地说道。
“什么？”
苏鸿晖收回了目光，“就这三个字。”
苏宜薇垂下头，瞅着地面的落叶。黄黄的，枯枯的，风中瑟瑟地。
它在发音，不动听，却在唱。
唱逝去的歌。
“她还有什么要求吗？”苏宜薇眼睛红了。
从来没有见过她，可是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一定在爸爸的心里最重。
不然，那样的日子，他不顾一切地赶了过去。
“要你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去想她。她生下了你，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苏鸿晖伸出手来，揉下苏宜薇的头。
就像小的时候。
“有她的照片吗？”
“我想给你要，不过她说，她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一阵风，就不要再来最后吹冷你的生活了。”
苏鸿晖艰难地说着。
就好似在说一个故事，一个过去很久的故事。
故事的样子，叫苏宜薇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是苏鸿晖编出来骗她的。
苏鸿晖又望向天空，躲闪着苏宜薇寻问的目光，“不要再追问了。不要叫逝者死后，还要被人诘责。”
她生前做过什么，叫爸爸这样说。
为什么自己觉得苏鸿晖在说谎，他只是不想告诉自己什么！
苏宜薇也跟着苏鸿晖望向天空，秋天的蓝色天空，辽远而沁心。
深深的后面，透明，却望不到底，就如同这个故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