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红玉匆匆地来到这德荣苑之中，一颗心砰砰直跳，站在安如霜身后，却不敢动半分，僵的好像一块木头。
安如霜听见背后的动静，也并未回头，没一会儿便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抬眼看去，一抹杏黄由远及近，金线织就的蟒带在阳光下微微散着光芒，正是方才借口如厕离去的朱瀚。
朱瀚来了，那安灵珊没过一会儿也姗姗到了。
她面色煞白，白的有些不正常，脚步近乎蹒跚着，缓缓到达了自己的位置，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是带着说不出的惶恐，快速地扫过众人。
她的目光在安如霜身上停了停，安如霜翘着唇角，看似正在专心看戏，但最多的，安灵珊还是关注着那两个空落落的位子——一个是李雪云的位置，另外一个，是李婶的位置。
这母女二人同时离开，不知道去了何处，虽然刚才她听到的是一个脚步声，但也不排除是这二人之中的一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
她沉了沉呼吸，努力使自己没有半点反常，转过头低声问：“大小姐这会儿可离开过了吗？”
秋月下意识瞧了安如霜那处，她的注意力还是在戏台子上，模模糊糊道：“没……没有，她一直在这儿呢，倒是李雪云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虽是表述地模糊不清，安灵珊心中正慌张，也未曾留意，只是心里紧了紧，只道，看来李雪云的嫌疑是最大的。
‘沉香’救母的时候，李雪云才与李婶姗姗来迟，老祖宗见了二人，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能掐会算的，怎的就猜到沉香要救母了这才回来……”
李雪云俏生生地笑起来，露出贝齿微微：“老祖宗这是怪云儿呢，下次云儿可不敢离开了。”
如此说着，她将手中的一碟子小食放在老夫人面前，笑盈盈道：“诺，老祖宗最爱的云片糕，我瞧着这处约莫也不太爱这小食，还是出去跑了一遭，这才买到的呢！只是也不知道坊间的吃食，合不合老祖宗的口味。”
老夫人顺手便拈起一片云片糕放进口中，被她逗得眉开眼笑，连连道：“这云丫头当真贴心！”
安如霜微微一笑：“姐姐有心了，下次我定然让厨房牢记此事，不过，云片糕虽好，却也甜腻，老祖宗切莫漏了茶水。”
老夫人连连点头，眸中满意之色尽显：“好好好，你们都是乖丫头。”
这样说着，不由从安灵珊身上扫过，见她正白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眸间瞬间带了几许不悦。
安灵珊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在这坐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努力想着怎么去辩解，但是，‘那个人’却迟迟未曾说起此事。
直到午时，众人用饭之后散场，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人提起关于她的事。
但离开时，安灵珊一颗心却是揪地更高了，因为这种未知的威胁。
回去流溪阁时，一路上红玉都处于一种极为不安的状态，安如霜回首看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心中便已然想到了些什么。
但真正听到耳中的瞬间，却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大胆啊！”
她原本以为这二人的交集还要再晚一些，却未曾想到，他们之间或许要更早一些。
红玉满面无措地看了看四周，但身边的小桃也被遣出去看门了，屋子里头一个丫鬟也没有，她都不知道该跟小姐说些什么。
毕竟半个月以前，二皇子还送来一支金簪，小姐表现地还是喜欢的，但如今……
她咬咬牙，不由道：“姑娘莫要伤心，这皇室之人，大都薄情的很……”
安如霜又笑起来，斜睨着她道：“嗯，这点我比你清楚多了。”
朱瀚不是薄情，而是滥情。
红玉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扭着手帕站在原地，颇有些忐忑意味。
却听大小姐缓缓道：“此事你且记清楚，只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不可再说与旁人听了。”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听起来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红玉点头若小鸡啄米一般，连连道：“姑娘放心，我定然不会乱说的！”
但是为何呢？姑娘莫不是对那个二皇子当真抱着一丝情谊？
但这话她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便听着外头赵小桃报：“姑娘，万和布庄的掌柜来请姑娘去试衣。”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赵小桃还是有些懵的，为何衣裳竟没有送来，却是要劳烦自家姑娘亲自跑一趟？
不过，想起来姑娘曾和万和布庄的掌柜密谈过，她便将这个疑问压下来。
这时，安如霜坐在暗沉沉的房屋中，鼻端嗅着清淡的冷竹香，这才看向红玉，缓缓只道：“如此便好。去开门罢。”
红玉仿若飘着，一路走到门口，见一个胖墩墩且面上带笑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外头，他身穿着松花绿的外衫，见了红玉连忙朝她小小作了个揖，唇上带笑道：“红玉姑娘。”
红玉挑了挑眉：“你认得我？”
那掌柜呵呵笑道：“上次来府中，有幸见过红玉姑娘一眼。”
红玉来回看了他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他往屋中走去，赵小桃也跟在后头，她时不时看一眼红玉，心中着实好奇红玉究竟和姑娘有什么话需要关起房门来说。
但红玉抬头挺胸，便好似看不见她审查般的目光一般。
那掌柜见了安如霜便弓下腰去，拉长了声唤了一声：“鄙人杨天年见过大小姐！”
安如霜微微一笑，伸手只道：“杨掌柜请坐，上茶。”
杨天年连忙摆了摆手，连声道：“无需忙，杨某人这次前来，不过就是跑个腿，传句话罢了。”
听他如此说，安如霜也是心中一动，连忙问：“莫非是朱掌柜那处……”
‘也被发现了’五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还是忍住了，转而道：“已经寻到了我要的人？”
杨天年摆出一张笑脸，哈哈道：“姑娘果真是兰心蕙质，今日辰时那人牙子便到了，本来今日不想来叨扰姑娘，但那人牙子转身就要去孟家，说不得到了孟家，便剩不下甚么有用的了。大掌柜本想着替您选上两人，杨某人想了想，还是前来叨扰一番，说不得姑娘刚好能抽得出空来呢！”
这个时间，正是不早不晚，早了说不定安如霜还在那德荣苑中呢，晚了的话，又得前往第一药堂。
只是这个时机，掐的或许太过准确了些。
她一双明眸闪动，落在这杨天年弥勒佛般的笑脸上，唇角亦是缓缓扬起。
“那当真是巧得很，我刚巧能抽出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