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海城第一医院,找来了同时熊猫血的骨髓捐献者,但是配型结果不尽人愿。
这对简清幽父母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程清文教授又不得不把他们请到办公室里。
这次的气氛比上次还要凝重,程清文直说:“我们已经联系了全国的血库中心和骨髓捐献者配型进行比对,很遗憾,熊猫血的人数,仅有一名,而且还是孕妇,所以我们还需要再找。”
“怎么会这样?”季海兰差点站不稳,简浩民见她摇摇欲坠立马扶住她,有些焦虑的看着医生:“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程清文摇摇头:“一般患者的骨髓移植配型都需要等上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也有的等不到就~况且您的女儿还是特殊血型,无疑是难上加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们医院跟国外的医院都有合作,我已经交代联络处的人把你女儿的配型发去合作医院,相信不久之后,会有结果。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希望渺茫,所以你们俩可以考虑再生个孩子,如果基因检测可以,就孩子的脐带血来移植,毕竟这样还有些希望。”
季海兰有些绝望,她双目猩红,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可是我们都到了这把年纪了,就算做试管,能成吗?”
“所以需要试一试,只是这期间会比较痛苦,况且贵女的病情比较严重,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我几乎已经快绝经了~”季海兰捂着嘴哽咽,简浩民也是一脸凝重抱着妻子:“没事,只要没有绝,就还有机会。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来做个检查,如果双方的精子跟卵子都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立刻做手术,但如果不行,就要修养一段时间,快慢就要快个人的身体素质了。”程清文说着,拉开抽屉,将一本试管婴儿手术前的指导书递给他们说:“回去好好看看吧,说不定对你们有用。”
因为简清幽病情加重,直接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里,夫妇俩看完后便回了家。
原本工作繁重,又要担心女儿的身体,所以简浩民一回家便加班到凌晨四五点,也因为过于晚季海兰才起来叫他休息,谁知,竟然休克晕倒趴在办公台面上。
送去医院时,季海兰在抢救室外和简浩民的助理秘书等候着,虽然他们不时安慰她,但她身体像失去了灵魂一般。
女儿癌症,生的希望微乎其微,而自己的丈夫又因为劳累而休克抢救。
她忽热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助,最痛苦的人。
独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抵着自己的头,悄悄流泪。
曹云儿与母亲简云一大早就专程赶来医院探望简清幽,谁知前脚刚走,又接到季海兰电话,说简浩民也进来了。
简家的变故让简云操碎了心,她来到抢救室外,立马在季海兰身边坐下,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海兰,我哥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都已经在里面抢救了三个小时,还没有出来,你叫我怎么能不难过。”季海兰终于还是克制不住,痛哭出来:“我的宝贝女儿前几天刚被确诊急性白血病,昨天病情突然加重进了重症监护室内,今天她爸爸又劳累过度休克还在里面抢救,你说我哭哭又怎么了~”
曹云儿看着自己的舅妈趴在自己母亲怀里痛哭,也忍不住掉眼泪。
*
此时简浩民已经被送到普通病房,但人仍旧未清醒。
季海兰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盖在自己的脸色,盼望自己的丈夫能早点醒来。
程清文刚来上班就得知此时,也过来探望。
季海兰起身,十分憔悴看着他:“程医生。”
“不用客气,您坐,您坐。”他伸手示意她不要起来,便走过来,看着双眸紧闭依旧昏迷的简浩民说:“我听李教授说了,简书记是劳累过度休克的,好在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季教授,您就不用担心了,简书记,吉人自有天相。”
季教授淡淡点,过来问道:“程医生,那我女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跟昨天一样,不是特别好,还在昏迷。”
“配型的事有消息了吗?”
程清文摇摇头,看着简浩民叹息道:“短期内,试管婴儿是行不通了,就算简书记现在没事,一切顺利到孩子降生,您的女儿恐怕也等不及了。这几天有不少您的亲人和一些志愿者来医院配型,这是好事,说明您女儿还是又希望的。”
季海兰牵强咧嘴,其实她也知道这是程清文安慰的话而已。
要找到女儿的配型如同大海捞针,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肯放弃。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了那挂在她家里的那根琴弦。
回到家里,看着琴弦发呆,目光微亮起来。
即使过往如同噩梦,她始终不愿提起,但这一次她为了她女儿能继续活下去,她不得不逼自己去面对。
时光恍如回到三十年前,在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欢送舞会后,她被暗恋她多几年的同学下药奸污的情景。
她永远记得,那个她憎恶的男人在她身上驰骋的样子,那狡诈的笑,那对他毫不怜惜的表情,和那不断落在她脸上,身体上的巴掌和拳头,这些画面,这些回忆让她痛苦不堪。
梦魇并没有借宿,而是在二十九年前的一个傍晚又加深了。
那时作为留校生再季海兰的宿舍的厕所里产下了一名女婴,这名女婴便是她那段噩梦的证据。
当时,面对刚出生的,浑身血淋淋的孩子躺在厕所坑里嗷嗷哭的样子,她惊慌失措,害怕会被别人听到,从而得知她的丑事,而影响她的前途。
于是,掐死这个孩子成为她脑子里唯一装的东西。
最开始,她用毛巾塞进女婴的嘴巴里,不让她哭出声,随后又用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孩子的脸部青紫,痛苦不已,她才不忍心的松手,将婴儿仍在了地上。
此时,作为她的好朋友,新婚不久的邵启媛恰好过来探望她,见着她紧张熙熙的神情和她手上的血渍,再三逼迫下她才告诉厕所里的孩子。
邵启媛看到孩子,懵了:“我一直以为这段时间你胖了,没想到,你居然,居然~”
她不可置信的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孩子身上,同时还把孩子嘴里的毛巾拿掉,孩子顿时哭出声来。
季海兰一看,浑身抖着,赶忙过来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能哭,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生了孩子,启媛,你帮我,帮帮我好吗?”
看着孩子浑身青紫,邵启媛十分心疼,当她再看到孩子脖子上的泪痕,震惊不已:“海兰,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个孩子,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她还是婴儿,她这么小,你怎么忍心那样做~”
“这个孩子不能存在,她要是存在,我就完了。”季海兰连忙跪下,泪流满面说:“启媛,我才刚刚留校任职,如果这件事让校领导知道,我一定一定完蛋了,你知道的,作为山村里出来的贫苦学生,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再说了,这个孩子,是因为我被侮辱才有的,所以,你要我怎么能接受,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呢~”
“我理解我知道,可是,你怎么会被人侮辱,当初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不报案呢~”
“我不能说,我也不敢说,那些人我惹不起。”
孩子哭了,声音痛苦,邵启媛连忙蹲下,对着季海兰说:“我可以帮你,但我们必须先去医院,这孩子,看起来情况很不好,而且你也刚生产完,必须去医院看一看。”
医院给孩子和季海兰都检查了,孩子有些心脏问题外,其他都还好。
季海兰不要孩子的态度很坚决,作为外地人,就算想送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邵启媛刚好嫁给本地人,总有一些人脉,所以她哭哭哀求邵启媛处理掉孩子。
邵启媛心软,又同情季海兰的境遇,这才同意帮忙。
孩子送走后,季海兰的日子并没有很顺,往后的几年中,她几乎夜夜梦魇,直到她跟自己的男友简浩民结婚生下简清才得以减轻痛苦。
如今,季海兰站在琴弦前,下定了决心,要找到当初那个孩子。
说不定,那个孩子可以救她的简清幽。
只是将近三十年没有联系,她根本不知道邵启媛在哪里。
回到作为翻阅大学时期留下来的资料时,这才想起,楚亦昕曾经跟她说过,关于那把琴的事。
双手紧握,放在台面上,低头叹息之余整个人都十分不安。
她要去见楚亦昕,问个究竟,可是面对自己对楚亦昕所做的一切,她顿感心愧。
而网上的那些关于自己也有登陆过楚亦昕工作邮箱账号的所谓证据,她也看到了。
刚开始并没有去注重,毕竟她办公室的电脑谁都可以开,因此也不能证明楚亦昕的清白。
所以,沉默些许,开始为自己盘算。
*
“虽然这些资料可以证明那个邮箱在季海兰的电脑登陆过,但是不能证明楚亦昕就是无辜的,毕竟楚亦昕是季海兰的贴身助理,是有机会接近她的电脑的,所以这些数据代码只能作为一个参考,不能起关键性作用。”
陆战霆已经熬了几个通宵,整个人都非常疲倦。
他靠坐在大班椅上,喝口水,沉默了会儿说:“国外那个与楚亦昕邮箱往来的IP已经找到了,是南美洲巴拉圭的一个小城市的网吧。这个国家还没有跟我国建交,我不方便不去,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已经让佩恩动身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又结果。”
说完,眉头急促,轻咳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
飒姐很是担心说:“听说你为了找最终那个IP地址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这样可不行,要是让亦昕知道,她一定会很心疼的。”飒姐站起了身,拿起了自己的包包又道:“既然佩恩已经过去了,那这边的事你也可以放了一放,好好休息几天。”
“呼~”陆战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哪有那么轻松~”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法院的起诉说拍在台面上:“这个顾振轩这几天不断的找我麻烦,我是该拿出点时间来对付他了,免得让他认为,我现在好欺负。”
“顾振轩确实恬不知耻,这贼喊捉贼也没谁了。要不这个案子让我来负责吧,对付顾振轩这种人,我还是有一手的。”
“不,你还是专心跟楚亦昕的案子吧,你是她的律师,比我有机会见她,那就看看她,告诉她,即使我不记得她我也不会放弃救她。”
飒姐点点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转身准备刚走两步还没出陆战霆的办公室门,一个陌生号码弹楚屏幕。
这个好吗景飒很熟,她在楚亦昕的来电显示里见过。
心底滑过一丝意外,又回头望着陆战霆:“是季海兰的电话。”
陆战霆一听,站起了身:“接。”
飒姐滑过手机,开着扩音:“你好。”
那头,季海兰有些疲倦的声音传来:“你是楚亦昕的律师景飒对吧?”
“我是,你讲。”
“我是季海兰,我想见楚亦昕,你帮我安排一下。”
话干净利落,没等景飒回应,就挂了。
景飒拿着手机,便听见陆战霆说:“你先私下见见她,探探她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诱出一些话来。”
*
季海兰来到景飒的律师事务所。
一进景飒的办公室,景飒就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便,除了满脸,满眼的疲态外,她丝毫看不出这位曾经风光的物理学家有一点风光的有样子,如果不是有一个物理学家的称号,那她这样子就是千千万万中大妈的。
“坐。”景飒示意了自己桌面前的椅子,季海兰不屑,说:“我没有功夫跟你浪费时间,我要见楚亦昕,你安排好了吗?”
这种态度,让景飒很不爽,她冷冷一笑,靠在大班椅上:“季教授,你现在看是在求我,但您用这种态度,是不是有点不符合我们这求与被求的关系。”
“我是当事人,即使不用你这个被告律师我也可以见被告。”
“那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找您的律师,让她去给你安排呢?”
季海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些许尴尬,景飒见此,不忘继续说:“是不是因为发现真相即将公诸于众,怕您这个知名教授自导自演的偷窃闹剧会毁了您的一世英名,所以想让我给你安排,这样你的律师就不用再一旁听你说一些你不想让你律师知道的话,我猜的,对吗?”
景飒的精明程度,让季海兰有些意外。
因为她所说的,全是季海兰的所想的。
“哈。”景飒从大班椅上起身,按了下电话给秘书:“倒杯茶进来。”
“不用了,我没时间喝。”
“别客气,反正今天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聊。”
季海兰不想纠缠一些不相干的话,所以索性起身,有些不耐烦说:“请你帮我安排到明天一早。”
看她要走,景飒若无其事来一句:“听说您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丈夫又因为劳累过度昏迷不醒,作为女人,我真的很同情你;不过作为楚亦昕的律师,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报应吧。”
“你别太过分了。”季海兰转身,指着景飒怒斥。
景飒过来,将季海兰的手放下,说:“季教授,你别生气,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你对楚亦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不到时候未到,看,这不就来了。”
“你,你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我有说什么吗?没有吧,是您自己心虚了,慌了吧~”
季海兰咬牙切齿:“我家里的事,不需要你评头论足,但如果你真的想楚亦昕早点,就听我的。”
“正义迟早会来,根本就不用听你的。所以季教授,趁真相没有被公开前,您自己先掂量掂量。”
*
景飒还是安排了季海兰见楚亦昕。
两人再次面对面,互相沉默了很久,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
楚亦昕很是淡然,拿起电话,便说:“季教授,您终于,来看我了。”
季海兰闭了下眼睑,将心底的不安隐去后又立马睁开眼睛,淡如水的看着楚亦昕:“我可以还你清白,但你必须告诉我,那把刻有琴瑟讶然的小提琴在哪。”
“你找这把琴,做什么?”
“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要为什么还要琴弦分开呢?”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需要告诉我琴在哪里就好了。”
楚亦昕心底有些凌乱,因为看到季海兰,让她恶心得不想知道关于那把琴的所有故事,所以干脆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不,你一定要告诉我。”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些哽咽,眼眶有些红,继续说:“这是救我女儿唯一的希望了。”
“哼,你女儿。如果我不是因为你女儿,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季海兰哑口无言:“我,我~我说可以还你一个清白~”
“就算还了,又有什么用,陆战霆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你不就是想让我体会深爱的人不爱自己的滋味吗?怎么目的达到了你却反过来求我,这又是什么陷阱啊~”
“我女儿得了血癌,需要换骨髓。”
“哈,报应。”楚亦昕挂了电话,蔑视了季海兰一眼,随后走出会面室。
出来以后,季海兰没有跟景飒说一句话,就马不停蹄的离开。
她驱车去江北,去找邵启媛的家。
几十年过去,邵启媛的家已经搬了,留下了只是一片残垣断壁。
她踩着高跟鞋,十分狼狈的走在田埂上,挨个像人们询问邵启媛的家。
结果,却得知邵启媛已经再五年前离世的消息。
这个消息无意是沉重的打击,让季海兰彻底的绝望。
她哭着回到车上,情绪十分崩溃的趴在方向盘上痛苦,这时候一个大婶敲了敲她的车窗,她这才收拾自己的情绪,擦干泪放下车窗,只听大婶说:“邵启媛她们家二十几年前就般县城上了,我记得好像是怀远路七号,还是十七号,你去找找,说不定还能见到她妈妈。”
这个消息犹如强心针,让季海兰重燃希望。
她立刻驱车县城,直奔怀远路七号。
刚下车,就找到七号,是一个幼儿园,所以她又驱车到了十七号。
十七号是一个中式院子,从车里都能看见。
她敲着门,很久,都没有响应,这时候过路的人来说:“你找这家有什么事吗?”
“哦,你好,我是这家女儿的大学同学,听闻同学已经过世了所以探望下她妈妈,可是敲了好久都没有人,他们这是去哪了?”
老大爷摇头叹气,说:“他们这家的外孙女出事了,都上省城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家。”
“那大爷你有他们家人联络电话吗?”
“有,我有这家大儿子邵奇峰的电话,他现在也在省城里。”大爷把对话给了季海兰后,便一直盯着季海兰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啊,好像哪个明星~”
“没有,没有,我不上电视的。好啦,谢谢你大哥,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再见。”
季海兰赶忙上车,给邵奇峰打电话。
此时邵奇峰与自己母亲和景飒在一起。
也是这个时候,景飒才知道,楚亦昕的母亲居然和季海兰是大学同学,还是室友。
顿感这一事实太惊悚,让她感觉比八点档的肥皂剧还错综复杂。
外婆说:“开始的时候,我也想告诉你,让你跟季海兰说说,看在亦昕是启媛女儿的份上,再认真的确认一下,说不定是别人陷害的,我们家亦昕从小大都跟我,她那么善良,又那么正直,是不可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哎,我们家亦昕怎么这么惨,老是被人算计~”
邵奇峰安抚着自己的母亲说:“妈,你别担心了,陆战霆那家伙那么爱亦昕,肯定不会让咱们亦昕受委屈的。只是奇了怪,咱们来了这么些天,怎么都没有见陆战霆那臭小子来见我们,真是岂有此理。”
楚亦昕大舅的话,景飒原封不动的录下来并且发给了陆战霆。
陆战霆听完,回到:安排下,今晚见面。
景飒看到后,立马对邵奇峰说:“大舅舅,战霆他这段时间为了亦昕的事一直忙个不停,所以您也别怪他,他昨天就跟我说了,今天晚上跟大家一起吃个饭,赔个罪,也怪我,一早没通知你们,让你们误会。”
邵奇峰于桌面的手机响起,景飒最先看到,便惊叹说:“是季海兰。”
“这个季海兰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从来都没有跟她联系过。”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外婆面色有些严谨,说:“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