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泽雨在新天荫集团主持董事会。
“泽少，恕我直言，我并没有觉得，你提出来的这个众筹方案，对于宣传集团有任何作用。如果是要宣传，为什么不直接在报纸上打广告呢？”
方泽雨按了按眉心，他不是第一次跟这些老董事意见相左。这是他参加的第三次董事会议，前两次每当他提出方案，都会有反对的声音。
他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我们正在用新的媒介进行宣传，而且众筹的进度很好，已经有了几十万的浏览量……”
话音未落，老董事们便议论纷纷。
“什么？不在报纸上打广告？”
“那谁能看的到？用了这么多钱不是打水漂了……”
方泽雨忍不住脱口而出，“现在看报纸的人已经很少了！”
一名老董事嗤笑一声，“不知道你说现在看报纸的人少，是哪里知道的？我每天去茶楼，可是看见每个人都拿到报纸。”
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
“就是，年轻人不爱看报纸，可能以为所有人都不看吧。”
方泽雨心有不服，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时坐在下首一直闭目养神的方松荫忽然开口，“好了，他也是为了公司好，有时急了点，但也不完全错。今天先讨论到这吧，大家都先去休息。泽雨，你留下。”
众人散去，方松荫坐在桌前，慢慢地道，“我知道你求变心切，可是那些老董事都是活了一辈子的人精，他们的意见你还是该听听。”
“可是……”方泽雨欲争辩，“公司需要新思维才能进步，他们都没有了解过新媒介，就开始反驳我。”
方松荫转向他，安抚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你想大家接受新思维也要慢慢来。公司是要有所变化，但是不能像你这么急进。你要知道，你不只是要负责手头那个比赛，未来更是要执掌天荫大权的！”
方泽雨沉默，他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做出真正的功绩才会被认可，除此之外，处理好和董事之间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好了，我手头有个很紧急的税务项目需要你去跟进，你做得仔细点，不懂的要多问。不是很想证明自己吗，那就让这帮董事会的人看看吧。”方松荫拍了拍他的肩膀，永祥便推着他离开了会议室。
方泽雨叹了口气，当晚，果然又是工作到深夜。
他对着一大堆财税报表，看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他决定去楼下走走，顺便买杯咖啡提神。
已经是晚上11点过了，街上大部分店铺都打烊了。方泽雨有些丧气，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看见街角一家咖啡店扔亮着灯，于是走过去打算碰碰运气。
门铃响动，柜台里空无一人，他四下看了看，忽然一个女孩满手面粉地从后厨钻了出来。
“你好，我想买杯咖啡。”方泽雨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女孩有些抱歉地朝他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店已经打烊啦。”
“好的。”方泽雨有些失落，正想离开，忽然被女孩叫住了。
“哎，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冲杯咖啡。因为我并不是专业的咖啡师，只是来兼职的。”
“没关系的，”方泽雨笑道，“多谢你了。”
女孩吐了吐舌头，“反正没人，你随便坐吧。”
方泽雨找个位置坐下。
女孩挑选了一下咖啡豆，倒入咖啡机中。“你可以叫我曲端儿，我是从内地过来读书的学生。”
“我叫方泽雨，土生土长的香港人”
“嗯听出来啦。”咖啡机开始嗡嗡作响，曲端儿习惯性拍了拍手，走到方泽雨旁边，“嗯，让它自己磨一会儿就好了。”
方泽雨继续用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自嘲，“嗯，我的普通话，就是普普通通啦。”
“哈哈你们香港人的普通话，特别可爱。” 曲端儿说着，眯起眼睛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做兼职的呢？”
“嗯，内地过来的学生，都是有打工时限的，我主要是为了课余来学冲咖啡，其实吧，我还想着借这里的厨房来用用。”曲端儿一闪而过调皮的神色。
说到这儿，方泽雨好像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抽了抽鼻子问，“你在煮东西么？”好像味道怪怪的。
曲端儿跳了起来，“啊！我的蛋挞好了！”
她急匆匆奔进厨房，又端了一盘颜色奇怪的点心出来，得意地道，“这是我最新研发的腐乳流心蛋挞，不如你试下？”
这腐乳流心蛋挞已经被烤得有些变形了，流出些许腐乳汁液。闻起来味道更是酸爽，香甜之中带着隐隐约约的臭味，好像是打开冰箱后，家中昨日的早餐和宵夜，串味后发出的味道。
方泽雨看着那盘颜色诡异，气味更诡异的蛋挞，勉为其难地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还好，这时咖啡机响了，趁曲端儿过去打奶泡的功夫，他借着抹嘴偷偷将蛋挞吐了出来。
“味道怎么样？” 曲端儿走过来问。
方泽雨随即非常自然地肯定，“唔，味道还不错，不如你自己试试？”
曲端儿拿起一个腐乳蛋挞，咬了一口，只见眉头一皱，连忙把蛋挞吐了出来，满脸歉意，“真难吃啊，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我也吃过这种味道。”方泽雨语气中有点调侃的意思。
“嗯，新口味总是要多试几次配方，才能成功呢！”然而曲端儿并没有沮丧。
方泽雨心里一动，似有同感，“对啊，可是有时你想做，总是会有人泼你冷水。”
曲端儿握着小拳头，信心满满地道，“没关系呀，我和别人说我想尝试新点心，总会被人笑话，但是要是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她看向方泽雨，“这样吧，你过两天再来，我一定做出来成功的作品给你吃！”
方泽雨看着她有些莫名的自信的样子，十分可爱，于是笑道，“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几天之后，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方泽雨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又开到了那个咖啡馆。
咖啡馆里还亮着灯，方泽雨停下车，拂开门帘走了进去。
曲端儿从柜台后面露出半张脸，见他进来，又是惊讶又是惊喜，雀跃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这次保证比上次好吃，你快来试试！”
“抱歉，我最近有些忙，忘记和你有约了。”方泽雨朝她微笑，坐在吧台边的凳子上。
“那真是太巧了，我正打算做完今天就不在这工作了。”
“为什么？”方泽雨有些愕然。
曲端儿满脸憧憬，“我要去创业啦！我要做一个自己的APP教别人做食物，名字我也想好啦，就叫‘妈妈的味道’。只要输入资料就有包装好或是煮好的‘妈妈的味道’送上门，目标呢就是那些单身或者独居的人，当然还有像我这样的‘港漂’。”她眨了眨眼，“我猜你也一定是我的目标客户哦。”
方泽雨忍俊不禁，只好点了点头，“那就先预祝你成功啦！”
曲端儿兴奋地拿出一盘点心来给方泽雨试吃，“呐，你可是第一个品尝到我的产品的人哟。”
“唔，这次终于可以入口了。”方泽雨严肃点评道。
曲端儿一愣，“那你上次还说味道还不错？”
“那是因为不想打击你呀。”方泽雨打趣道。
曲端儿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忍不住说，“我真的觉得很好吃！”
“好好好，那这一盘，就交给你消灭掉了喔。”
“喂！”
季生集团的停车场里，张一健又偶遇了章明晞。
他正将几大袋衣物搬上车，刚抹了把汗，一转头，见章明晞笑吟吟地看着他。
“每次你们都运的这么辛苦，不如把‘自由衣柜’搬去工厂大厦吧。”
张一健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体谅大家辛苦，整天日晒雨淋，但上门去取的话大家会不自在，不如放在街头，让大家路过就能拿。”
章明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善举变成施舍就有些变质了。”
“多谢你一直支持我们。”张一健跳上车，朝她笑了笑，“有空来义工咖啡厅，我请你喝东西。”
他离开了季生的大楼，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便急匆匆朝“自由衣柜”赶去。
街边，三三两两的卫生署职员正在清理“自由衣柜”的衣物，有义工上前理论，想要抢回东西，张一健连忙拉住他。
不少街坊在围观，都觉得太可惜了。
义工义愤填膺地说，“这些人太过分了，他们想要清场，不再让我们搞‘自由衣柜’！”
“没事儿，不要生气，他们也是受到规定行事。“张一健试着安抚义工的情绪，又上前找到领头的职员，客客气气地笑道，“这位大哥，就当我们掉了些东西在街上，可否给些时间让我们收拾掉呢。”
那职员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快点吧！”
言下之意，已经是松口了，张一健连忙道谢，组织义工把衣服都搬到车上，一边低声道，“卫生署的都是这样，按规章办事，跟他们讲情面是无用的。”
“那以后咱们去哪办‘自由衣柜’呢？”有人突然问。
张一健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