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别院内种满了高大的芭蕉,硕大的叶子把房前屋后都遮出了阴凉来,院子之中有一处凉亭,老管家已将凉茶瓜果摆设在了凉亭之中,浮生和颜颜里走到凉亭中纳凉,日头已经西斜了,可这东海边上还是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气味,老管家安顿好大王子殿下后,知趣得退了下去。
东海王对自己儿子的厚爱真是羡煞旁人,平日里这所别院都是空着的,只是为了浮生海边玩耍之时有这么一处落脚之地,别院虽是不大,可吃喝一应俱全,院中建有亭台水榭绿荫遮阳,即使是这骄阳似火的夏日,也总是有避暑之地。
“大王子殿下,什么拿人来炼丹,明明就是人贩子嘛!那个叫做罗毓的小女子都说了的!”颜颜里抓了一串葡萄,咬了几口,又将葡萄籽吐了出来。
“是吗?”浮生背对着颜颜里,他抬头盯着硕大的芭蕉叶,看那叶子的边沿有些发黄,有力地向外伸展着,抗拒着骄阳的烧灼。
“怎么?大王子殿下不相信那女子的话?”颜颜里扯了扯衣领子,好让脖颈上冒出的汗快些干了,他一手拎着葡萄,一手抓起石桌上的竹叶扇,忽闪了起来,几缕凉风窜进了他的衣领子,他的脸上现出一些舒坦的神情来。
“也许吧!”浮生说道。
“也许吧?什么时候大王子殿下说话开始这么拐弯抹角了呢?”颜颜里问道,转头看了浮生一眼,又呵呵笑了起来,“那罗毓说的话可一点不假,大王子殿下现在长得可是真美!”
颜颜里咧着嘴,笑呵呵得说着,明显是在以此挖苦他的“大王子殿下”,这些年,浮生可没少被那些达官显贵们夸赞,都说东海王府内的大王子继承了东海王的潘安之貌,为此浮生还特意查了潘安是谁,原来是一个少姿容仕途坎坷的文坛巨匠,一个会写诗的男子!浮生常拿出自己写给小师妹的诗句品读一番,字句仍旧是有些蹩脚,想来与那潘安有不小的差距吧!
“你这个小影子,怎么说话一股酸味!什么长得美!那小女子身子虚弱,说话没有着落,你也跟着掺和,再说了,那女子,你不觉得甚是奇怪吗?”浮生的脸上有些严肃的神色。
颜颜里倒是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来,他歪过脑袋来,对着浮生咧咧嘴,说道:“大王子殿下还在因为没猜中而心忧啊,心眼可真是小呢!那一伙就是人贩子呢!等那女子养好了身子,把她送回家,然后咱们直捣人贩子的黄龙,双雄大盗出马,把他们打得稀巴烂!”
“嘘嘘!小心这里也有耳目!”
浮生有些面无表情,关于周遭的耳目,浮生可是心有余悸,话说有一次,他因为贪玩,用短箭射了一只白鸽下来,谁料他正要给鸽子拔毛之时,不知从哪里飞射出无数把弓箭来,那些箭的锋芒上有沾染着什么毒素,还好他百毒不侵,不过一旁的小影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浑身上下被扎成了刺猬,浮生只得去到丹修幻境之中,取了黑心来为颜颜里炼制解毒的丹药。
这些年,他也明白了许多事情,比如不能肆无忌惮得在家中大喊大叫,不能独自在街上溜达,尤其是不能对某一件事情特别上心,只要他起了风,便会有无数的意外发生。
他才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使用了“双雄大盗”的另外一个身份,只要蒙上了面,似乎他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他说话的口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肆无忌惮,有时也因此过于暴戾,他开始相信了那个诅咒。
只是白袍老祖宗占据着璎珞的身体,而他似乎已和璎珞的魂识达成了共识,鲜有时间来理会浮生,只是告知他,突破了四重天就会有新的发现,而浮生的修行之路就如同遇到了荆棘缠足,六年已逝,他依旧只是在三重天浮游。
被浮生严肃的神情震了一下,颜颜里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对着湿热的天叹了一口气,“哎,还好这别院的天上没有白鸽飞过!”
“这么久了,小影子还是谈鸽色变的啊!”浮生露出一些笑来,颜颜里当真有了一些余惊,他那张已渐成熟的脸上布满了阴霾,颜颜里岁数比浮生大一些,可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做个伴童,少了许多南疆王子的倔强,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更深了。
“大王子殿下!我才不怕那些鸽子呢,要是它们再来,我就用藏在袖管中的短箭把它们全部射杀掉,才不管它们是谁的鸽子!哼!”颜颜里有些强颜欢笑。
“噢?你的袖管里也藏着暗器了?”浮生露出些惊奇之色。
“嘿嘿!我可是时刻准备着呢,以备不时之需,那些短箭可是小洁儿教授我的,上面也是涂了麻醉药剂的,一支就能让一头牛迷晕过去哩!”颜颜里对着浮生说道,浮生摇头苦笑了一下,说起子桑洁来,原本万千双家族的短箭功法已失传,可不知怎地又搜出一本秘籍来,小洁儿便苦心钻研,这些年好似是钻研出了一些门道来,不曾想还把这短箭的功法教授给了颜颜里。
“那我可要有机会见识一番了!”浮生应和着说道,转身踱了几步,走到石桌旁,从果盘里抓起一个红苹果来,推到颜颜里面前,“来,让我看看你的箭法练到什么程度了!”
浮生说罢,就朝着远处轻甩衣袖,那红苹果被抛到了空中,颜颜里的目光随着苹果而去,他伸出一只袖管来,口中哼哈了一声,只见一直短箭嗖的一下就从袖管中射了出去。
那红苹果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芭蕉树下,可从颜颜里袖管中射出的短箭却不知了去向,登时颜颜里又急又气,跺着脚嚷道:“不算数,不算数,我还没有准备好!”
浮生却是背着手,在一旁乐开了花,终于报了颜颜里的挖苦之仇。
只是这时候,好像有个影子从不远处的屋檐处掠过,那黑影落到了别院墙外,身体踉踉跄跄得,肩头好像被什么刺中,消逝在了几株硕大的芭蕉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