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陈诚就被召入宫中。
“昨晚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洪武皇帝品着茶,一双眼睛望着陈诚。
陈诚忙躬身说道:“臣听说陛下遇刺,很是担心,见到陛下安然无恙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洪武皇帝笑了:“陈诚啊陈诚,你是个直臣,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
陈诚正色道:“臣可不是在溜须拍马,只是实话实说。”
“昨日朕宴请使团,你却告了假,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洪武皇帝放下茶杯。
陈诚吓了一跳:“昨日臣确实有些急事要办,还望陛下明鉴!”
洪武皇帝的脸一沉:“你说的急事无非是去见那道衍大和尚,难道与他见面竟比出席朕招待使团的宴会更重要么?”
陈诚又是一惊,自己昨日确是出城见了道衍和尚,只是此事洪武皇帝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件事情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想那道衍和尚也不可能说与别人知道,洪武皇帝却清清楚楚,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道衍和尚早就让洪武皇帝派人给盯上了,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洪武皇帝为什么要盯住道衍和尚,说一千道一万他不放心的还是燕王吧?
不过此刻陈诚不能细想,必须得先过了眼前的这一关才行。
“臣确实是去见了道衍禅师,不过臣去见他是有原因的。”陈诚说。
洪武皇帝眯缝着眼睛:“哦?那便说来听听吧!”
陈诚说道:“昨日晌午,有人给臣送了一封书信,那书信便是道衍禅师写的,他约臣到莫愁湖畔一见,他说他打听到了千年肉灵芝的下落。”
洪武皇帝听到肉灵芝便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替蒋飒找那救命的药。
洪武皇帝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他问道:“那肉灵芝现在何处?”
“道衍禅师说如今应在晋中望族刘福海的手上,只是那刘家很是富有,若想换得他手中的肉灵芝可能要费一番周折。”
洪武皇帝皱起了眉头:“晋中刘家!能确定么?”
陈诚点点头:“能确定,臣想亲自去晋中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求到这千年肉灵芝。”
洪武皇帝望着陈诚:“看来你们倒是把这事情记在心上了。”
陈诚忙说道:“这也是陛下所托,臣当然会记在心上。”
“那你可知道陈家的来头?”洪武皇帝问陈诚。
陈诚一怔,摇了摇头。
洪武皇帝淡淡地说道:“晋中陈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他们靠着玄学术数传家,自宋以来,历代君王都对晋中陈家有三分忌惮,甚至还纡尊降贵前去交往,因得到皇恩的眷顾,所以陈家才会成为晋中大家。”
陈诚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一个传说,宋太祖赵匡胤尚未黄袍加身之前曾在华山与一道人对弈,当日赵匡胤还是个穷小子,那道人提出赌局,若是赵匡胤赢了,道人便以白银千两相赠,若他输了……”
陈诚接过了话茬:“若他输了,那便将华山赔与那道人,当时赵匡胤以为那道人是个疯子,便答应了,后来他确实输了,道人仍旧给了他白银千两,但却让他立下了字据,让出了华山,至后来赵匡胤成了宋太祖,那道人拿着那字据寻上门去,宋太祖便只得将那华山让给了道人。”
洪武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诚说道:“如此说来这陈家便是陈抟老祖的后人喽?”
“没错,而晋中陈家便祖居在华山脚下。如此你还有信心从陈家的手中把那肉灵芝要来么?”洪武皇帝说完望着陈诚问道。
陈诚还真没了底气,他甚至听得出洪武皇帝对这陈家都有所忌惮。
可恨那道衍和尚竟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他,若是自己这样贸然去了弄不好会生出什么是非来也说不定。
可是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他还是不想错过,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得不到呢?
陈诚说道:“臣没有把握,但臣愿意一试。”
“好,你且说说,你准备拿什么去和人家换?那肉灵芝可是无价之宝,可以活死人,生白骨的稀罕之物,普通的金银财物人家肯定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这一下真把陈诚给难住了,洪武皇帝说得没错,且陈家也是大富之家,自己能够开得出让人家心动的条件么?
假如此刻陈诚知道王静海已经与龙天宇见上面了也就不会再为那肉灵芝着急了,因为龙天宇的手上好像也有一个肉灵芝,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龙天宇,所以现在听闻晋中陈家有这东西他还是决计去试上一试。
见陈诚沉默不语,洪武皇帝叹了口气:“不说是你,就是朕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和人家换,虽说朕是一国之君,但总不能去抢吧?”
陈诚抿着嘴思忖了一下:“陛下,臣可否向你讨一物?”
“说吧,朕若拿得出来也绝不吝啬!”
“臣求陛下一旨,晋中陈家在大明朝可以不丁,不捐,不赋。”
洪武皇帝先是一愣,接着便说道:“不丁,不捐,不赋,你觉得陈家会答应么?”
陈诚说道:“我想他们会答应的,陛下已经这等地体恤于他陈家,他们总不能连陛下的一点面子也不卖吧?”
洪武皇帝听陈诚如此说,马上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一个家族不抽丁,不纳捐,不税赋听着是不算什么,可是细细想来这不下是一个家族能够传承与发展的最大保障么?再说了,自己是大明的天子,拿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给足了陈家的面子,若是陈家拒绝,那么便是驳了自己的面子,陈家虽说在晋中有些地位与名望,但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是不是有打大明天子的脸的资格。
“你这滑头!”洪武皇帝白了陈诚一眼。
陈诚嘿嘿一笑:“臣只不过是仰仗天威而已。”
“也罢,朕便答应你。”说完便让总管太监代为拟旨。
“陈诚啊,你对此次使团中混入刺客一事怎么看?”洪武皇帝把话题转回到了使团的身上,原本他宣陈诚进宫也正是为了这事,之前只是敲打陈诚一下,让陈诚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陈诚说道:“西域的问题很复杂,特别是元余势力这些年慢慢向西域渗透,像廓阔铁木尔部一直就想成为西域的霸主,他是司马昭之心啊,就是想要统一西域各部族然后再图我大明的疆土。”
洪武皇帝“嗯”了一声:“所以此番你出使西域,最大的敌人便是这个廓阔铁木尔,这一路去说不定他会给你制造多少的麻烦,甚至还有可能想要对你不利,你得有心理准备。”
陈诚应声道:“臣明白。”
洪武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昨晚的情形来看,朝中应该有人已经被廓阔铁木尔收买了,否则我这深宫**又怎么会是他们能够撒野的地方?”
陈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不愿意胡乱去怀疑任何人。
洪武皇帝也不指望陈诚回答,他继续说道:“身为大明的臣子,却与前元余孽勾结,甚至还意图谋害于朕,看来朕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陈诚从洪武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气。
陈诚说道:“查出是谁了么?”
洪武皇帝摇头,说蒋飒他们正在查,不过其中可能牵扯到沐家。
“我不想多造杀戮,可总有些人学不会安分守己,那就不要怪我了。”
陈诚道:“陛下息怒,且让蒋大人他们查了再说,臣也认为这应当是那沐逢春自己的事情,与沐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洪武皇帝叹息道:“连你也为沐家说话,也罢,就让他们先查了再说吧。对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诚说道:“都安排妥当,不会耽误三个月后的行程。”
洪武皇帝说道:“有人向我建议直接派军队过去把西域拿下来,可我觉得那并不是个好办法。朝廷派出大军确实是能够把西域打下来,可那样一来我们与西域之间的关系就会破裂,包括撒马畏兀儿都会对我们怀有敌意。知道为什么吗?”
陈诚点点头:“知道,撒马畏兀儿酋长只是希望获得我们的帮助,却并不想真让我们插手西域的一应事务。”
“嗯,再说了,西域拿下容易,可拿下来以后怎么办?派人去镇守么,那些士兵愿意跑到那鬼地方呆着么?短时间可以,长时间军内也会大乱,一旦撤了兵,一切又都会回到了原点。所以出兵是不明智的。”
洪武皇帝说到这儿看了陈诚一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陈诚回答道:“臣明白,臣此番出使只能靠自己周旋处理西域的事情,大明不会派出军队为陈诚护航。”
洪武皇帝说道:“你明白就好,我会拨五百精兵与你同行,其余的就看你自己了。陈诚啊,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所托,若是能够用和平的手段让西域恢复以往的秩序,回来我亲自到城外去接你!”
陈诚忙道:“谢陛下的信任,陈诚不胜惶恐!”
“旨已经拟好了,你拿着去吧,希望你真能从陈家把那肉灵芝给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