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香山。
枫叶红似火,风吹过,落叶纷飞,**焰在半空摇曳。
一僧一俗两个人正拾级而上,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跟着七、八个人。
这一僧一俗便是道衍和尚和燕王朱棣。
“日子过得真快,一年又要过去了。”燕王感慨地说。
道衍和尚抬头看着纷飞落叶:“是啊,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老树千年也只是昙花一谢!”
燕王停下了脚步:“京城传来消息,父皇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道衍和尚点点头:“此次我见陛下确实不同于以往,虽然看着仍旧精神,却有油尽灯枯之势,想来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了。”
燕王长叹口气:“大明若是没了父皇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道衍和尚没有再说什么,也跟着叹息一声。
燕王指着半山的一处凉亭:“我们去那歇一会吧。”
在凉亭里坐下,身后的随从便取了茶具与小炭炉,为二人烧起茶来。
“使团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看来父皇的心性较之从前确实大为转变。若是在以往,落地的人头可不会只有这么几颗。”
道衍和尚淡淡地说:“由此也可见陛下力保皇太孙的决心,陛下这么做便是要让大家都看到不管怎么样,皇太孙的储君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那是他钦定的继承人,谁都别再有什么想法。”
燕王的神情有些失落:“若是皇太孙继承了皇位的话恐怕我们这些藩王的日子就不会这么好过了。”
道衍和尚微微一笑:“王爷觉得皇太孙一旦继位,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燕王眯着眼想了想:“撤藩,而且他很可能会先拿我的同胞兄弟周王开刀,在他看来周王与我是一路的,所有的藩王当中又数周王与我的势大,他早就把我们当成了眼中钉,欲要除之而后快。”
道衍和尚点点头,他正是这么想的,皇太孙这一次没能够顺利铲除他的这些叔伯,继位后肯定还会继续肃清这些隐患。
“那王爷有什么打算?”
燕王望着道衍和尚:“你认为本王该做何打算?”
“王爷不是已经在强兵了么?府里还豢养了二百死士。”道衍和尚也不看燕王,说话的语气也很是平淡。
燕王知道自己的这些动作都瞒不过道衍和尚,其实他也没打算瞒着道衍,道衍可是他唯一的朋友。
“本王不喜欢被动挨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本王可以想像到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所以本王确实做了些准备,只要他不打我的主意那么彼此就相安无事,如果他真若想要拿本王当软柿子捏,本王一定要和他抗争到底。”
道衍和尚哪能不知道燕王的脾性,而他最欣赏燕王的也正是这点。
道衍和尚说道:“不到万不得已王爷还是不要走那一步,毕竟那个时候他是名正言顺的大明皇帝,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他并不是要王爷的命,只是撤藩而已王爷就大动干戈的话,反而落了谋逆的口实,和尚敢说,到时候恐怕除了宁王,其他藩王都不会向着王爷,他们更乐得坐山观虎斗。王爷你想想,以燕地的兵力能够斗得过整个朝廷么?恐怕就算是燕地的兵力有一半也不是王爷能够调遣得动的。三司衙门可都是朝廷安排监视王爷的眼线,怕到那个时候王爷还没有真正有什么动作就已经被盯上,甚至陷入困境。”
燕王知道道衍和尚说的是事实,可是他却不甘心:“那我该如何?”
“隐忍,保存自己的实力,另外要牢牢把北平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三司衙门不是想盯着王爷么,那么咱们反过来把他们盯住,总之,不能让他们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必要时……”
道衍和尚如此这般地说了很多,燕王频频点头。
黔中苗疆,水东田家的一处宅院里。
王静海和奕度在院中的石桌前坐着,桌子上有两碟小吃一壶茶。
王静海倒了一杯喝尽:“我们已经在这院里呆了两天了,那田老爷倒是什么时候才见我们啊?”他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奕度却很是平静:“那就呆着呗,他迟早是要见我们的。”
王静海站了起来走到了院门口,两个汉子拦住了他。
“怎么?连门都不让我出么?你们当我们是什么,囚犯么?”王静海气得大叫,可那两个汉子却似聋子一般,那塔一样的身形就这样堵住了门。
他们还真不知道王静海在说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就听不懂汉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大管家的声音:“这位大人请稍安。”
那两个汉子见是大管家来了,便让开了去。
大管家来到王静海的跟前:“我家老爷这两日没在家中,去了草塘,因为少爷的事情,怕家里人误会伤到了二位,所以暂时将二位安顿在这儿,好酒好菜的,应该没怠慢了二位吧?”
王静海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找不到话说了。
奕度却问道:“大管家,你家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今天下午就能够回来,不过也说不准的,老爷事多,谁知道会不会又让什么事给绊住了脚。”大管家虽然说话的时候很是和气,可是奕度却不相信他说的。
奕度说道:“我们是来查案的,老这样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难免会有想法,我还好说,我这兄弟的脾气可就不怎么好了。”
大管家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他还真不信王静海和奕度敢在田家撒野。
奕度朝王静海使了个眼色,王静海便说道:“我不管你家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至少你不能这样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要出去查案,难道你们不想弄清楚你家少爷到底是谁杀的么?”
大管家说道:“我说了,这事情我做不得主,要等我家老爷回来。”
王静海冷哼了一声,抬腿就向外面走去,大管家只是咳了一声,那二人便又拦了来,可他们哪里拦得住,别看他们身如铁塔且又牛高马大,但王静海却会借力打力,两下就将二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
王静海冷冷地说道:“再敢拦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管家的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他已经见识到了王静海的厉害,那两个汉子可是差点要比王静海高出了一个头,那体型至少要顶王静海两个,可却那么轻易就让王静海给撂倒在地,而他却根本就没看清楚王静海是怎么出手的,仿佛就是那么一拉一靠两人便倒地了。
奕度走过大管家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都说了,千万别惹急了我这兄弟,另外我再告诉你个秘密,他杀人可是不眨眼睛的。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等身份杀几个人还真不是什么事儿。”
说罢,他便向着王静海追去。
还别说,奕度这番话真就把大管家镇住了,大管家何尝不知,锦衣卫的人要真杀几个人那确实不是什么事儿。事后随便给你安一条该死的罪名,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田家虽然在水东很厉害,但若真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很可能瞬间这会被朝廷的军队碾成了齑粉,除非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这两个人给除掉,可是人家的本事那么厉害,田家能那么做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
那两个汉子来到大管家的面前,一脸的愧色。
大管家叹了口气:“不怨你们,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管家,那怎么办,就由得他们这般招摇么?”
其中一个汉子问道。
大管家咬着牙:“他们嚣张不了多久。”
另一个汉子说道:“大少爷真是他们杀的吗?”
大管家冷哼一声:“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就算他们真是锦衣卫的人这仇我们也一定要报。”
“其实我们根本不用这样招待他们,只要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他们就死定了。”
大管家却说道:“这二人很是小心谨慎,我可是听说但凡食物他们都会用银针先行试过,而且吃的时候总是一先一后,要等第一个人彻底没什么问题了第二个人才会吃的。这二人必须得一齐除掉,若是让他们跑掉一个那将会是田家的大患,他们要真是锦衣卫的人,很可能会给田家带来灭顶之灾,那个顾成你们不是不知道,他的手上可没少沾我们苗人的血。”
顾成便是朝廷留守贵州卫的将军,他为了能够在苗疆站稳脚跟与苗人打了无数的硬仗。
听大管家这么一说,两个汉子也都不再说话了。
大管家叹了口气:“也罢,先让他们折腾吧,反正我已经派了人跟着他们,倘若他们敢有什么动作,那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就算他们是官,那也抬不过一个理字。”
王静海和奕度行在小镇子上,两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奕度说道:“看他们这架势好像还真把我们当成了杀人凶手。”
王静海皱着眉头:“你不觉得田家大少爷的死很是蹊跷么?偏偏你我二人要到苗疆来,田家大少爷就被两个与我们体貌特征相似的人给杀了,你猜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奕度摇摇头。
“我很想看看那田家大少爷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们下葬了没有,你可别忘记了,我可是个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