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和尚和刘廌面面相觑,洪武皇帝竟然不让留活口,这便说明他已经不想知道幕后的主使是何人了。
这也表明了洪武皇帝的态度,对于使团案他不想再继续追查,只要找到使团就行。
道衍和尚走到帐外,高声喝道:“传上谕,所有刺客一律格杀勿论,不留活口!”连喝了两声,这才回到帐内。
正在与刺客激战的众人听了道衍和尚的话,心里虽说都存着这样那样的疑惑,但圣谕既出,他们也不敢不从。
很快这场厮杀便结束了,任老大、老夫子、燕七和胡德彪等有身份的人都来到了洪武皇帝的大帐外,原本跟守在帐外的洪武皇帝的四个贴身锦衣侍卫也只剩乔志龙一个人,他的一身白衣被鲜血尽染。
乔志龙先跪下请罪,洪武皇帝又哪会责罚于他,安慰了两句便让他起来了,他退到了洪武皇帝的身后。
乔志龙才起来,胡德彪便一下子跪倒在地:“陛下,今夜之事是末将之过,朝北大营疏于防范才让刺客进了营,末将恳请陛下治罪。”
洪武皇帝看了他一眼:“道衍禅师已经将这些人的情况说了,这些人都不是你营中的军士可以抗衡的,所以此事怪不得你,你率领兵士与刺客相搏,反是有功,朕又怎能治你的罪呢?起来吧。”
燕七待洪武皇帝说完便上前道:“陛下,此番对方入营行刺者约有六十余人,尽都身手了得,其中更有四、五个人的实力惊人,我们一共诛杀了四十七人,跑了十几个。因为没留活口,对方到底是些什么人便不知道了。”
洪武皇帝“嗯”了一声:“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歇息去吧。”
洪武皇帝的态度让很多人都是一头的雾水,这还是他们熟悉的洪武皇帝么?若是在以往出现这种事情,洪武皇帝肯定要一究到底,少不得又有多少人头落地。可是此次洪武皇帝却是这样轻描淡写地便把这事儿给放过了。
不过众人虽然心里疑惑却都没有问出来,他们只知道洪武皇帝自然有他的道理。
众人都散了去,只留下了燕七和任老大、老夫子。
洪武皇帝望着三人:“你们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老夫子怪眼一翻:“没错,为什么不留下活口,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么?就这样放过幕后主使之人就不是你重八的风格。”
任老大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洪武皇帝的目光望着燕七:“燕七,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燕七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圣上不想对使团案深究,对方派出这么多的刺客闯入朝北大营,主使者自然也知道此番行刺断然不可能得手,他们此举的目的只是想吓唬一下陛下,让圣上早日回京。”
洪武皇帝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说明他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任老大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了。”
洪武皇帝叹了口气:“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朕老了,不想再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损的是大明的基业,受苦的是大明的百姓,何苦来呢?”
这些年来,众人眼中看到的都是一个乾纲独断,雷厉风行的洪武皇帝,可今日他们却感觉到了这个大明天子已经不复当年的豪气,相反的有些颓然、悲观,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
任老大和老夫子与洪武皇帝年纪相仿,自然很快就体会到了他的心情,两人也都沉默了。
燕七说道:“就明日的行动臣已与道衍禅师和刘先生商议过,他们二人都认为明日我们极有可能找到失踪的使团。”
洪武皇帝淡淡地说道:“找到使团你亲自护送回京吧,千万不可再出任何的纰漏。”
“是。”燕七应道,接着燕七又问:“陈大人是不是让他别再追查?”
洪武皇帝摇了摇头:“放心吧,他的心里自有分寸。”
燕七便不再说什么,洪武皇帝又道:“有一点你刚才并没有完全说对,朕并不是不让你们再查使团案,还得查,只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地大张旗鼓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老实说燕七还真有些不太明白,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不明白可以去问刘廌或者陈诚。
“去吧,有什么事多与陈诚商议,他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
刘廌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没片刻庆王便来了。
“先生,你说父皇为什么不留活口?难道他不想知道是谁干的么?”
刘廌看了庆王一眼:“王爷这个问题刚才为什么不当面请教圣上呢?”
庆王的脸上微微一红,刚才在洪武皇帝的帐内他确实想问的,可见大家都没有问他也就不好问了。
“明日圣上便启程回京,王爷准备何时离开?”刘廌并没有回答庆王的问题,而是问庆王什么时候走。
庆王咳了一声:“先生认为我是该马上回宁夏呢还是跟着圣上回京呢?”
刘廌眯起了眼睛望着庆王,庆王这么问自然是有想跟着洪武皇帝去京城的意思,他要进京做什么呢?
庆王仿佛猜到了刘廌在想什么,他说道:“我有两年没回过京城了,一些故友也该去走动走动了。”
刘廌笑了:“既然王爷已经有了想法又何必问我呢?不过么,我倒是觉得现在王爷不宜进京,倒不如在这儿静待两日,等燕总领找到了失踪的使团,王爷再与燕总领一道护送使团回京。”
庆王微微一怔,听刘廌这么说好像他们很有把握找到失踪的使团。
不过刘廌说得没错,自己明日就跟着洪武皇帝进京不是不行,但却很容易让自己的父皇猜忌,自己进京虽说是去见见那些故人,可那些都是些什么人?自然也是当今的一些权臣,藩王与朝臣交往过密那可是犯忌讳的。
若自己是以送使团这由回京,顺便再见见这些故人那又不一样了。
“多谢先生提点。”庆王由衷道。
刘廌摆了摆手:“王爷客气了。”
庆王说道:“父皇已经决心要对管平章动手了,本王担心……”
刘廌皱起了眉头,这个庆王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什么事都来找自己商议。
不过再一想想,此时此地,庆王已经别无选择。
“王爷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管平章的手里么?”刘廌问道。
庆王咬了咬嘴唇:“倒是没有,只是我与那管平章平素交往甚密,在他的面前或许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刘廌听了淡淡地说:“那王爷便不必担心,我想圣上也不会相信管平章的话的,再说了,或许圣上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开口说话。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王爷,做一个逍遥王爷没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吃多少用多少那是命里注定的,不是你的,若是强求的话或许是祸非福。王爷,刘廌言尽于此,何去何从王爷自己定夺。”
庆王如何不知道刘廌这番话的意思,那是在告诫自己,最好别再存着什么非分之想,安安心心做一个逍遥王爷,不过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庆王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已经发现,这场权利的游戏并不是他能够玩得起的,或许他还是适合好好研究他的学问,做他的锦绣文章。
想明白这一点,庆王对刘廌躬身道:“先生之言本王铭记于心,谢了,本王也打算明日便启程回宁夏,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庆王说罢便离开了。
望着庆王的背影,刘廌叹息着摇了摇头,看来权力的**还真是大,就连平素只喜诗画文章的庆王也都跟着陷了进去。
虽然刘廌与庆王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对于庆王的诗词文章他还是很欣赏的,却不曾想庆王最终还是免不了俗,掉进了权力的怪圈。
庆王刚走,便又有人来了,刘廌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今晚自己是得不到安宁了。
来的人是道衍和尚。
“大师前来有何见教啊?”刘廌请道衍坐下便开口问道。
道衍和尚合什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才开口说道:“贫僧此番前来是请先生解惑的。”
刘廌却道:“大师言重了,谁不知道大师可是大智慧者。”
道衍和尚摆摆手:“先生切莫这么说,贫僧此番是为求哲明理而来,还望先生莫以虚法空音相误。”
见道衍和尚说得诚恳,刘廌也正色道:“大师因何而惑?”
道衍和尚说道:“此行与圣上对弈,言语间圣上仿佛对我家王爷颇多成见,更言或会撤藩,以先生看来我家王爷该如何应对?”
刘廌没想到道衍和尚会这么直接,他想了想道:“你家王爷是圣上诸皇子中与圣上脾性最为相似的一个,原本太子没了,很多人都认为圣上会立你家王爷为太子,却不料圣上另辟蹊径,立了一个皇太孙,当然,这在史上并不是没有先例,但却让所有人都跌了眼儿,当然,我们都只是旁观者,而你家王爷却是当事之人,却不知他作何感想?”
既然道衍和尚直接,刘廌也直接,你不是说我是虚法空音么,那好,就给你来点实的,看你作何应对。
刘廌这也是在摸燕王的底,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燕王是不是也有着争夺皇位之心。
其实就算不问,刘廌心里也很清楚,燕王是有能力有野心的人,若是说他没有这样的想法那才是一件怪事。
不过刘廌却有些不解的是道衍和尚为何要找自己解惑,他就不怕自己将燕王的心思说与圣上知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