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洗浴城里,正光着身子泡在浴池里挑选小姐的中年男人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站起来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惊得老鸨跟在后头急急呼喊:“胡爷,你,你这是干什么去啊……小姐们都准备好了啊……今晚不是玩吗……”
“飞个蛋啊!老子现在要去赶场凑热闹,叫你的妞明晚洗干净等着!赶不上扬哥的大会,回头我玩死你!”胡爷拎着裤子,唯恐赶不上时间,连鞋袜都省了,直接光脚钻进了外头的轿车里。
“老娘巴不得咯,格格格……”老鸨笑得花枝乱颤,她完全不知道,此刻的江城,大街小巷里,所有的娱乐场所、藏污纳垢之处,都已如她脸上的廉价胭脂粉,哗哗震颤,被扬哥那一个电话触动了最敏感的神经。
大排档里,烧烤摊上,溜冰场,KTV,码头,赌场……每一处有混混的地方,就有人呼喊着,召唤着人马,杀向火炬大街。
这一通电话,化为指点河山的星星之火,迅速燎遍了城市,渗透了每一个地方!
火炬大街街尾,四辆军用卡车轰隆隆排成一条线,头车驾驶室里,开车的年轻警卫奇怪地张望着前前后后的街道,问道:“队长,今晚咋这么多车?全是面包车,怪了!”
“事情不对,李毅男这小子,究竟惹上了什么人?”霍岗拧着两道剑眉,沉声判断道:“我看这些车都是冲着他去的!”
“啊?这……这该怎么办?”
整条街道,越来越多的车辆疯狂涌入,愈来愈显得拥挤,喇叭声,叫骂声,车轮声,充斥着长达数公里的道路。
人武部卡车搁浅了,再也没办法向前挪动,那一辆辆面包车里,冲下来数不清的人,光头的,纹身的,敞怀露膀子的,手持铁棍水管、板砖砍刀,迅速填满了车流缝隙,涌向同一个方向……
霍岗喃喃地说道:“看这架势,除非叫一个空降师兴许能救他半条命……”
事故现场,火炬大街中心。
石天这回真的被狠狠震了一下,坐在警车里,他的烟头烧着了手指都浑然未觉,摇头木然叹道:“这下没办法收场了……”
午夜的街头,超级大拥堵。数百辆汽车横在街道上,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的非法人员,如肆虐的蚁群,团团包围了这里。
那一张张狞厉的脸,横肉丛生,那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影,密密麻麻……
李毅男和他的妞瘫坐在法拉利里,骇然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方寸大乱,汗水把那套昂贵的花花公子衬衫完全沁透。
防暴警车里,风晴雪悠悠醒来,一双漂亮的眸子顿时瞪圆了。
张扬嘴角叼着一根两毛钱的香烟,脸上挂着平淡的微笑,徐徐走动,一步踏上了法拉利娇嫩的车前盖上。
咔嚓!铁皮顿时瘪了一块,一如李毅男那颗哇凉的心,深深下沉。
叱咤各条街、各个堂口的帮会老大、流氓头目们看到了传说中的灭神会扬哥,一个个唯恐落于人后,迅速围上来示好。
“扬哥,我是吴门路的冯驴子,您有啥事随便吩咐小弟一声就行……”
“靠,冯驴子你也来凑热闹!扬哥,我叫胡阿三,红刀会的,叫弟兄们来啥事啊?”
这些家伙趁此机会都来捧张扬的场,个个皆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不管怎么说,先混了脸熟,以后方便在道上行走,和灭神会搞好关系,就等于拿到了一张道通行证。
“老大,是不是这小子,搞死他再说!”狗头手上亮出了一把手枪!
“他娘的,敢和灭神会叫板,灭他满门!”鼎爷手下的一位堂主高声叫嚷着。
白天的江城是法制社会,到了深夜,这座城市的主宰悄然转换,就是黑帮的天下。
“男的剁碎喂狗,女人拉出来废了!”
“吼吼!”黑压压的人群一片欢腾叫嚣,热血沸腾,李毅男躲在车里,抱着那个吓哭的妞颤抖不已,手机都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
大伙义愤填膺,恨不得将李毅男大卸八块时,张扬笑着摆手:“哎,别着急,人家的援军还没到,你们欺负小朋友干什么!”
“援军?我靠,谁敢给他撑腰,站出来,我光头彪和他赌命!”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地痞扯着喉咙叫嚷起来,手里头举着一块板砖。
“得了吧,光头彪,这有你得瑟的份吗?快找块地儿一边抠脚丫子去。”有人笑骂道。
“奶奶的,大龙哥,你拆我的台不是,明儿我就去玩你妹……”
“嘿嘿,有扬哥在,稍后再说,稍后我和你赌命。”
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善类,有些人平日里互为仇敌,现在到了这场面上,什么仇怨都要撇到脑后,一切以扬哥的话为圣旨。
张扬笑着举手示意大家安静,黑压压的大道上,顿时集体收声,只有一双双翘首以待的目光,与寂静的灯光、冰冷的刀光为伍。
“有谁看到他的援军了?”张扬扬声叫道。
“什么援军?老子倒是看到了几条披着人皮的癞皮狗躲在那边车里。”一名络腮胡男子瞪着铜锣大眼,扫了几眼石天的警车。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大笑道:“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扬哥,是不是人武部那几辆卡车?被咱们弟兄堵在外头进不来了。”
“放他们进来吧。”张扬挥了下手:“别叫外头的人以为咱们欺负当兵的。”
“让开,让开,都听见没有,放那些缩头乌龟进来!”有人自愿担负起疏导工作,黑压压的人头向两侧闪开,一条狭长的空隙露了出来。
说是让路,其实只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小道。人实在是太多太拥挤了,大家都想一睹扬哥风采,回去好有吹牛逼泡妞的资本,这是荣耀,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霍岗躲在卡车里,没敢露面,几个混混围上来拍打车门,高声叫嚷着:“给你显摆的机会,还他妹萎着,出来出来!”
“我日,大奋哥也来了!”有人哈哈大笑,这个大奋哥其实是江城有名的“清粪哥”,手底下网罗一批打手,垄断了公共厕所和化粪池,干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没想到也来趟这碗浑水,当真是鱼龙混杂啊。
“队长,怎么办?”司机哭丧着脸问道。
霍岗见实在躲不过去了,摆着豁出去的心态吼道:“所有人下车,我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卡车上噗通噗通跳下来一帮警备队人马,虽然衣着整齐,穿着迷彩服,但在现场近万人蜂拥的场面下,就如步入狮群的羔羊,个个显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来。
“瞧这缩头缩脑的逼样,也敢来和扬哥叫板,搞他!”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在这种雄性激素过剩的情况下,几个家伙趁乱伸出脚去,立刻就绊倒了十多个人。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士兵的反抗激起了周围地痞流氓们的怒火,管你是谁,照搞不误。
众人蜂拥围上去,拳打脚踢,混乱中你一拳我一脚,占足了便宜,等到警备队的人穿过人墙,来到中心地带时,个个大都是鼻青脸肿,军服不整。
来时气焰冲冲,如今没一个还能挺直身板。
“我的枪,我的枪哪去了?”霍岗摸遍了口袋,竟然发现手枪在混乱中丢失了。
“裤裆里不是吗?”张扬夹着烟,站在车顶,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他。
“没,没有啊……”霍岗真的就去摸了一把,惹得群雄哈哈大笑。
张扬扬声向后头叫道:“他的枪没了,谁给吞了?赶紧的交出来,要玩你们去开个房随便玩,私下里搞,不要在我这儿玩枪。”
“扬哥,在这里……”有人屁颠屁颠呈上来,被大军哥接手。
“嗯,下次看好自己的枪。”张扬呶呶嘴,示意将手枪还给霍岗。
“谢谢,谢谢大哥……”霍岗急忙捧着枪道谢,丢枪事大,是要遭组织处分的。
张扬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没事了?没事就鞠个躬回去吧,记得,玩枪有风险,交友要谨慎。”
“是,是,我马上走……”霍岗深深看他一眼,向手底下士兵命令道:“全体都有,立正,敬礼!九十度鞠躬!”
几十名士兵心不甘情不愿挺直了胸膛,齐刷刷向道老大敬礼,又低下他们倔强的头颅,深深鞠躬。
霍岗这么做,其实是体恤下属啊,不然这些军娃子又要遭一顿乱揍,苦不堪言。
自始至终,他都不敢提出替李毅男出头的想法,向张扬鞠躬之后,率队向外走去。
“真贱啊,来这儿原来就是给扬哥敬礼的!哈哈!”
“看好你的枪啊,小朋友……”
笑声响遍街道,后头的人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哈哈大笑,霍岗颓丧着脸,终于挤出了人群。
“妈的,我下次要再趟这种浑水,我就不是人养的!”霍岗钻进卡车,哆嗦着手点燃了一支烟,现在想走也走不成,只能等事情结束,前后左右都被塞满了各种车辆。
“扬哥,搞不搞他?”有人忍不住了,这大半夜的大伙放弃各自的娱乐生活,来到这个鸟大街,容易吗!谁不想搂着小妞喝小酒,痛快玩到天大亮?
他们都是应扬哥的哨子来的,必须有所渲泄,才能算不白走一遭。
“嗯……我看可以。”张扬捏着下巴笑道。
“不行!”风晴雪推开车门冲出来,她观察了这么久,原本以为张扬会放李毅男一马,那样的话她就不打算露面了,毕竟警匪有别,会有损警队形象。
“大嫂?”狗头眨巴着眼,原来这车里真的还有人啊,老大和她该不会是玩……的吧?
“哇靠,原来扬哥的马子是警界一枝花风晴雪!”
“牛啊,这也能泡上!”
人群七嘴八舌嚷嚷开了,石天坐在车里头,悬着的心忽然稍稍有些平静,有风晴雪在,起码不会闹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