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衡大抵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只是沉声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幸好傅且意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挽着他的手愈发地紧了一些，身体微微往他这边倾斜：“你在孤儿院呆到了几岁？”
“十五岁。”
“这么大？”傅且意以为陆知衡在这里顶多只带呆到了八九岁。
“恩。”
“难怪顾时光说跟你一起度过了年少的时光……十五岁，是该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傅且意喃喃说道，她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陆知衡听。
其实她刚才走进孤儿院的时候就想到了顾时光，这里不仅仅只是陆知衡长大的地方，也同样是陆知衡和顾时光一起长大的地方……
“你十五岁就情窦初开了？”陆知衡反驳了一句，让傅且意竟然有一种无法反驳的感觉。
十五岁……好像是有点早熟了。
“我的意思是，你跟顾时光那个时候就有些互相喜欢了的，对不对？”
“你如果是为了听我跟顾时光的故事来的，你可以回车里等我。”陆知衡的口气不给她留半点情面。
他的话像是在警告她，不准再说下去这个话题了。
傅且意暗自吐了吐舌头：“喔……”
傅且意静静地跟着他，总觉得在陆知衡的心目中，顾时光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又或许说，是一个他比较暂时不想提起的存在。
她不知道他是抵触还是想要忘掉她。
无论是哪种，都让她觉得心底膈应。
她跟陆知衡日日夜夜相处，却从来都不觉得陆知衡跟她心意相通。或许这就是情侣和情人之间的区别。
*
这家孤儿院无论是环境还是设施的确都很破旧，这些都还是建立在陆知衡捐了钱的基础上的。
傅且意难以想象陆知衡当年住在这家孤儿院的时候，这里会破乱成什么样子……
陆知衡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矜贵的感觉，她想不到他住在这样的地方，是何种模样。
有一个词叫做“陋室明娟”，是形容家境贫寒的貌美聪明女子，她想，陆知衡呆在孤儿院的时候，这里的污浊环境，也一定难以掩饰他身上出众的气质。
陆知衡来了，孤儿院的院长自然是会出来亲自迎接，他见到陆知衡的时候笑意亲切，不断地跟陆知衡握手，但是傅且意看得出来，陆知衡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看上去像是沉淀着怒意。
“陆先生您又回来啦？欢迎欢迎，您回来，我们孤儿院都蓬荜生辉了啊哈哈哈哈。”院长是个中年女人的模样，大概五十岁左右。妆容精致，看上去保养的很好。
“院长不希望我回来？”陆知衡听着这个“又”字，觉得甚是嘲讽，他已经快五个月没有过来了。
“哪里的话。这里是陆先生长大的地方，我怎么会不希望您回来呢？”院长笑意吟吟，脸上写满了奉承和虚伪。
傅且意太了解这样的表情了，因为之前她一开始面对陆知衡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套。脸上永远挂着虚假和奉承的笑。
当时她以为陆知衡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她看看院长脸上的表情，再想到自己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奉承的笑是最容易看出来的，也是最假的。
“孩子们呢？”陆知衡问院长，傅且意还以为他会直接向院长兴师问罪。
但是他没有，这样的做法让傅且意微微有些吃惊。
“孩子们都在午睡呢。”院长领着陆知衡和傅且意走进孤儿院的里面。
院长瞥了一眼傅且意，眼神里带着一点点探寻的味道，这样的眼神让傅且意觉得挺不舒服的。
好像是在细细打量她一样。
蓦地，院长忽然开口问陆知衡：“陆先生，这是女朋友吗？”
傅且意知道这个院长肯定也是认识顾时光的，毕竟当初顾时光是跟陆知衡一起在这个孤儿院长大的，所以她的心提了起来。总觉得院长这样问并不是好意。
陆知衡伸手轻捏住了她的手背，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傅且意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是被人在乎了的感觉……
她稍微蜷了一下手指，心慢慢平静了一会儿之后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院长看到这个动作之后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笑着说道：“前天时光才刚刚回来过，她问起我您有多久没来过了。时光也很想念这里。”
傅且意心底冷哼了一声，果然要提到顾时光了啊。
顾时光真的是无处不在。
“您误会了。”陆知衡疏忽之间开口，让院长有些哑然。
“恩？”
“我并不想念这里。只是觉得这里的孩子跟我童年时候一样可怜，所以来看看他们。”陆知衡是个圆滑的商人，从来不是这么直接的人，但是这句话却是直白了当，不给院长半点退路。
既表明了自己不想念这里， 又含沙射影地指出了这里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可怜。
院长是聪明人，听明白之后脸色果然有了一些改变。
傅且意略微舒气，这个世道上的人儿啊，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院长笑着客套了几句，说孩子们在午睡要去叫醒他们，结果被陆知衡阻止了。
院长就自己先走开了，在等孩子们午睡醒来的间隙，傅且意跟着陆知衡在孤儿院里面漫无目的地逛着。
“这个院长，一看就有问题。”傅且意冷冷说道，“妆画的这么精致，说话口气看人的眼神也带着功利性，一点都不像是福利机构的领导。”
傅且意的话比刚才陆知衡跟院长说的还要直白。
她不觉得自己说的有误差，所以说的理直气壮的。
陆知衡停下脚步，此时两人站在一棵巨大的柚子树下，这个季节，枝丫上长满了硕大诱人的柚子，果实重重地垂下，压完了枝头，郁郁葱葱，颇有点春天的味道，实际上真正的冬天还没有到。
柚子有一种独特的清香，沁人脾脏，傅且意深深吸了一口，觉得味道清新，心情也好了很多。
然而下一秒，陆知衡开口，打破了她这种心情很好的幻觉：“是因为她提了顾时光，所以你才觉得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