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谅?朕还不够宽谅你们嘛?朕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替太上皇分忧了。现在曲子打不好,还要朕宽谅?三郎,你三十多岁了,除了知道护弟弟,尽兄长之谊外,你做成了什么事情?恭维话,你倒是会说。朕是天公,可朕这个天公当不如朕的父皇顺遂。朕这把岁数还得事事操心,操你们的心!”李隆基看着李亨,只觉得自己的儿子类己又不类己。说类己吧,李亨的样貌确实如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说不类己吧,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没自己年轻的魄力。因为他在李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主宰天下的天子。
李亨拜礼道:“君父,教训的是,儿臣错了。儿臣一定铭记父训。望君父息怒。”在场的其他皇子公主也都纷纷效行。李玢拜得特别恭敬,“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您就不要责怪三哥。儿子一定好好思过。”
此刻,虫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不过,她知道自己原计划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问父亲乞一个能够随意出入关境的紫金鱼符。所以,她不能让二十哥的生日变成跟她生日一样的闹剧。 于是,虫娘尴尬地看了一眼贵妃,跟着拜礼道:“阿翁,您就不要生哥哥们的气了。阿翁,您是天公,是天下之主。哥哥们事事以您为中心,不敢擅断,其实也是为了尽忠尽孝。再说,阿翁您又不老,能者多劳,女儿是一直想着您可以再多护着我们一些年呢。”
贵妃挽住了李隆基的肩,劝和道:“三郎,虫娘说得是呀。您又不老,何必总是拿年纪说事呢?呵呵,小三郎虽然没有您那般有决断,但是他足够孝顺呀。大唐以孝治天下,有孝子来继承您的江山,这对社稷来说也是好事。三郎,您不要跟儿子们置气了。何况,今天还是延王的生日。”
这时,延王妃怀里抱着小皇孙李侹忽然哭了起来。贵妃又言道:“三郎,您训延王都惹他一岁的儿子哭了。”
“朕都当人祖父了,还不老啊?”
贵妃含笑道:“三郎,您这话说的,您当人祖父,我也不当人祖母了。延王虽然个性不像您那样沉稳,但是他对您也很孝顺,并不比太子差。您就不要生他的气了。”接着,贵妃又对延王妃言道:“子薇,孩子我来抱吧。”
“是,姑母。”延王妃拜礼之后,赶紧哄了一下小皇孙,见其止哭了,便将他抱给了贵妃。贵妃抱小皇孙,“陛下,您就不能看在您孙子的份上不要生儿子的气了嘛。何况,延王也没做错什么。”
李隆基沉着脸,思量贵妃的劝言。其实,仔细想想儿子们的个性不类他确实未必是坏事。因为若是儿子真如当年的他一般有作为,那么他现在不得真当太上皇了嘛。太上皇听起来不错,但是没有权力的。如自己父皇睿宗一样当太上皇,他心底里是一刻都不想。于是,他又用缓和的语气道:“算了,朕就是劳碌命。朕宽谅你们,都起来吧。”
“儿臣等谢父皇。”待众多皇子公主们起身后,贵妃抱着的小皇孙又哭了起来。李隆基道:“娘子,小孩不是这样抱的。你不会抱,还是朕来抱吧。”贵妃神色有些尴尬地将小皇孙递给了李隆基。
“别哭哦。贵妃没有做过母亲,她不是有意把你弄哭的。祖父抱你。”李隆基一脸慈祥地哄着孙子,即使小孙子拉扯他的胡子,他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挪开孙子的小手。见小孙子笑了,他亦笑道:“二十郎,朕是没空也指点羯鼓。你也二十六岁了,都为人父了,不要总是这样轻挑。你那曲《舞山香》奏得还不错。今日是你的生日,朕就送你儿子一个礼。朕就册侹儿为平阳郡王吧。”
李玢和延王妃拜礼道:“谢父亲,恩典。”
见此,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但她心里有些莫名失意感。她不会抱婴儿,因为她没有胜过孩子,也没抚养婴儿的经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看着眼前垂暮的白头翁,她觉得自己想要孩子的心愿恐怕只是一个心愿罢了。不仅自己生不成,收寄也不成。因为白头翁的孩子除了虫娘之外,其他人的年纪都跟她差不多。而虫娘这孩子,她抚养过一阵子,但是这孩子只认她已故的亡母曹野那姬。
虫娘看穿贵妃的心思,为了报答恩人缓解眼下的尴尬,同时也是为了她往下做的事情可以继续得到贵妃相助。虫娘半是真心半是讨好道:“阿嬢不会抱着小孩,还不是因为阿翁您总是抢着抱孙子嘛。阿翁,女儿的那曲《秋风高》就这么差嘛?您既赏了二十哥一个恩典,何不也赏女儿一个呢?”
虫娘这句阿嬢让贵妃和李隆基都愣一下。贵妃惊诧道:“虫娘,你刚才说什么?”
虫娘道:“我说阿翁,女儿的那曲《秋风高》就这么差嘛……”
贵妃急急打断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虫娘略有尴尬道:“阿嬢,不会抱着小孩,还不是因为阿翁您总是抢着抱孙子嘛。”
贵妃如愿般地惊喜道:“没关系,我不会跟你阿翁计较的。虫娘,你想要恩典,告诉阿嬢。”
见贵妃如此欣喜,虫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李隆基道:“虫娘,苏发的事情和择婿的事情免谈啊。”
“阿翁,女儿没有想过这些啊。女儿公主只是想要一个紫金鱼符罢了。”
李隆基随即问道:“虫娘,一个女孩子要紫金鱼符干嘛?你要去哪里出游?”
虫娘顿一下,回道:“我不想去哪里。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哥哥们都有的,女儿们就没有呢?我就是想要一个紫金鱼符。”
贵妃劝道:“三郎,您是不该偏心。孙子的爵都赐了,女儿想要一个紫金鱼符而已,您这样推脱又算什么?”
“唉,朕没有推脱啊。朕准了,行吧。”
虫娘拜礼道:“谢阿翁。对了,女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十一娘上次是错过,但是现在天宝观中没有她,很多事情的次序都乱了。阿翁,您能不能准恩十一娘回天宝观。”
李隆基有些不情愿,“虫娘,你适可而止啊。天宝观缺少傅姆的话,朕可以让高力士重新调拨一些新人去你那儿。”
虫娘道:“行,女儿适可而止,女儿不要紫金鱼符了,但求陛下就准了十一娘离开无相寺吧。十一娘这些年在观中也算尽心尽力,虽没有什么功劳,但是苦劳还很多的。女儿真不忍心她这般岁数在无相寺这样冷宫渡过晚年。”
贵妃又劝和道:“三郎,女儿仁孝这是好事情。您为什么不能遂了女儿的两个心愿呢?尤其是后者,若是能成全虫娘,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虫娘达成了心愿是一得,您博得美名是二得。十一娘得罪您,您还不计前嫌地任她照顾公主。天下人定会说您是明君圣人的。”
这时,高力士借机道:“陛下,上次您让下臣送十一娘去无相寺的时候,十一娘就已经哭着自言有罪,而且她那会儿就很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下臣以为现在她若是回来的话,她一定会更尽心尽力的。绝不会在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李亨想着十一娘回来对他也有帮助。于是,他附和道:“君父,贵妃说得甚是。再者,儿臣幼年也曾被十一娘照顾过。若十一娘真终老于无相寺,儿臣如虫娘妹妹一样不忍心。”李玢看着自己好哥哥都替十一娘说情了,他也跟着附议道:“父亲,儿子也觉得贵妃说得有道理。”
见此众人相劝,李隆基只好半推半就道:“好了,虫娘,你要紫金鱼符,朕准了。这十一娘的事情嘛,既然这么多人说情,那朕也准了。不过,下不为例。”
虫娘拜礼道:“谢阿翁。”